李慕儀用手指招了招白雉的小腦袋,“看久了,總也歡喜……”
婢女聽著這話,像是有弦外之音,只是她說得太過曖昧不清,也無法真切地揣度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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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收了雨勢,宮中的掌事太監拜到長公主府來,言李桓大發雷霆,於勤政殿密議時責罵了一干老臣。他求問過原因,到底還是為了如何處置李紹的事,而之於緣何爭端,掌事太監不知太多。
“皇上先前在別宮遇刺,那劍傷反反覆覆,剛好了些,轉眼又發了膿,折騰有些時日,怎的就一直不見好……!”那太監跪在李慕儀面前,“皇上素來最聽殿下的勸,奴才懇求您,進宮看一眼皇上罷。”
李桓本就是李慕儀的心頭肉,這番話一出,哪有不著急的道理?
可她起了轎匆忙趕到勤政殿去,正見李桓執著書卷閒看,抬頭一見李慕儀,嘴角牽起得逞的壞笑,又英朗又孩子氣,“姐姐。”
李慕儀才知是他耍了鬼把戲,斥責地看向那傳話的掌事太監。那目光不算迫人,可總有幾分不露聲色的威嚴在,掌事太監很快跪下,“請殿下恕罪。”
李桓去執李慕儀的手,“姐姐莫怪,是朕吩咐的,你若是氣不過,也先來打朕罷。”
李慕儀也不手軟,抬手就杵在他的腦門兒上,“你呀……”那語氣一出,卻是寵溺比責備更多些,哄得李桓開懷不已,“朕知道,姐姐從不捨得。”
李慕儀由他牽著同坐到榻上去,奴才們沏上茶,奉上李慕儀最喜吃的糕點,很快在李桓的命令下一併退出去。
李慕儀瞧他的臉色,“那身上的傷,果真好些了麼?”
“已經大好了,只是昨夜下了一場雨,傷口處尚且還有些冷痛。朕又夢到那夜刺來的劍,還有那雙眼睛……”
李慕儀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頭,可這樣細微的變化逃不過李桓的眼睛。
他如李慕儀所言那般,有著超乎常人的聰明與靈敏,他也知道在這偌大的宮中,真心待他的人唯有李慕儀……
他感激她,愛慕她,但凡有她在的地方,他就無法分神再去注意其他的事,一心一意都在她的身上,所以他能輕而易舉地察覺到,一些事正在發生著變化……
以前,他只有李慕儀,李慕儀也只有他,兩個人在一起明明剛剛好,不能更好。
可偏偏李紹出現了。
他暗暗吐息一口,透亮的銳氣從眉宇間收斂,漸漸浮現出困惑與不解,握住了李慕儀的手,“姐姐,朕不知該如何抉擇,朕想讓姐姐來選——李紹,該不該殺。”
第24章 痴情計(四) < 掌中雀 ( 棄吳鉤 ) | POPO原創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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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痴情計(四) < 掌中雀 ( 棄吳鉤 )第24章 痴情計(四)
“皇上又何必問我?難道這也是試探?”李慕儀眼神清澈,看不出情愫,“就像當日皇上告訴我,行刺之人是雁南王那樣。”
所有的心思被她一眼洞穿,李桓並沒有驚慌失措,只是習慣地擺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朕果真什麼都瞞不過姐姐。”
李慕儀無法忽視他委屈眼神下的鋒芒,不知不覺間,李桓就長大了,比她高很多,面相雖有些稚嫩,可那與生俱來的帝王之勢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來,令人不能小覷。
她怎麼未能早些發現呢?
或許李桓比她想象中知道得還要多。
她曾日夜懼怕,怕李桓知道她的過去,她的來歷,還有她和李紹那些不見於天日的苟且。可當李桓真知道時,李慕儀反而沒有那麼害怕了。
她平靜得像是一抔死掉的灰燼,沒有任何波瀾,起身跪到了李桓面前。看著她屈膝行禮,李桓沒有像往常一樣將她扶起來。
李慕儀說:“皇上問出該不該殺時,就已經起了殺心。臣所願,並不重要。”
她稱呼自己是“臣”,可李桓卻不如意,“你是朕的皇姊,大梁的永嘉長公主,你所願,當然重要。”
“……臣認為,雁南王該死。”李慕儀短短吐出這幾個字,幾乎沒有任何感情,這就是她的答案。
李桓盯著李慕儀,似乎在判斷她話中的真假,不多時,他鬆開一口氣,對她笑了笑,將她牽起扯到身邊,親暱地鑽進她懷中,“他當然該死……現在皇室宗親都以雁南王為尊,軍隊兵將更願意聽他發號施令,朕就像他手中的提線木偶,一舉一動都要依他的意思。”
李慕儀撫著他的額頭,“可雁南王殺不得。”
“為什麼?”
“沒有雁南王,就沒有今日的皇上。”
她嗓音裡有一種李桓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冷漠,幾乎就像冰錐一樣刺透了他的心臟,一瞬間還感覺不到疼,湧來的只有鋪天蓋地的憤怒。
他一下鉗制住了李慕儀的雙臂,“那是因為姐姐揹著朕,跟他做了交易!……沒有他,朕照樣能走到今日!可姐姐不信,你不信朕,卻信了他!”他的手越收越緊,終於說出了那句狠絕又讓他絕對痛快的話,“姐姐的身子就這麼不值錢?還是以為,自己有多值錢,才能從李紹的手中換來皇位?”
她臉色變得蒼白,被他鉗制的疼痛都覺不出來。從前李紹對她言辭上的輕辱,一千句一萬句,或許都不如李桓這一句狠。
那真是萬箭穿心的滋味。
李桓的痛苦不比她少半分,說出這句話,他就已經後悔了,手掌不由鬆了鬆,“姐姐……”
可她看上去還是那麼冷靜,輕啟唇道:“雁南王不僅鎮著皇上,更鎮著大梁,不宜不計後患,一刀痛快了事,皇上尚需與趙行謙等人從長計議。”
李桓眼裡有淚,“說到底,你還是不想讓六哥死……他那樣對你,你都不想讓他死……”
李慕儀深深吐息一口氣,“……臣曾在高後靈前發誓,此生此世效忠皇上,決不食言。如果皇上疑心,臣願意親手除掉雁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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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何能呢?朝中那麼多人都無法做到的事,李慕儀如何能呢?
李桓很好奇。派去的密探很快帶回訊息:李慕儀親自去了雁南王府,那自卸職後就再未見過外客的雁南王,獨獨對她的鸞仗敞開了府門。
她親自來王府,著實不多見。
李慕儀是在水榭裡見到李紹的。他躺在毯子上,懶懶散散套著件兒藏青色的文士袍子,不拿眼睛迫人時,頗有幾分儒雅俊秀,可他的英俊要比趙行謙那等更銳利些。
李紹睜開眼睛,見到她,先是笑了,伸出手來,“過來。”
李慕儀依言,扶正歪倒在他身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