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暗樁,屬於編外成員,這個他只能是簡寒棲。略作思忖,他道:“告訴他吧,你總得有個信得過的盟友。算算重情義,你讓他去懷疑大棉花,或許他會心裡不舒服,但讓他為了隊友保守秘密,他一定能做到。”
聞言,相野心裡有了成算,便叫上簡寒棲,“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至於方鬥,他不宜暴露,於是仍留在酒吧當一個普通客人,過一會兒再離開。
片刻後,相野和簡寒棲回到酒店。
一進房間,簡寒棲就迫不及待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相野先檢查了一下屋裡沒有竊聽裝置,才道:“讓他自己跟你說吧。”
“他?”簡寒棲狐疑。
“是我。”決明開口。
“你又怎麼了?”簡寒棲按住耳麥。
“咳,我是他舅。”決明拋下一個重磅炸彈。
簡寒棲瞳孔地震。
決明訕訕,“不是我故意要瞞你們的,畢竟我這身份特殊,還有很多限制,實在不好講。”
簡寒棲:“等等,你讓我緩一緩。”
決明:“哎呀,這有什麼好緩的呀。你,簡寒棲,鐵血真漢子,這點小事情怎麼可能打擊得到你,對不對?就是多了個親戚關係,跟崽崽和頭兒談戀愛比起來,完全是小事兒!”
簡寒棲:“閉嘴。”
就因為你們整天在隊裡搞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我現在腦子都快炸了。
“從頭講起吧。”相野出來打圓場,決明正要感動於大外甥的體貼,下一秒,相野的語氣就冷得能把他凍成冰碴子。
什麼親情,都是假象。
“已經錄音了,勸你不要說假話。”相野道。
“嚶。”決明仍向從前那樣鬼靈精,可此刻的簡寒棲想起他,就是一張三四十歲鬍子拉碴的舅舅臉,登時感到了不適。
好在決明很快恢復正色,道:“這事兒說來話長。”
相野搶白,“那你就長話短說。”
決明:“你這樣我會很傷心的,我的崽……”
相野:“或許你想跟邢晝聊聊?”
決明:“好了好了,我坦白交代。”
宋沅其實不姓宋,他單名一個沅字,哪怕離開鹿野後,也沒冠過宋姓。是因為他妹妹選了“宋”這個姓,所以其他人提起他來,也都用宋沅來指代他。
他可能是天下少有的跟著妹妹姓的人了。
“我從鹿野離開時,是2006年的秋天。我本來是要去找我妹妹的,可是人海茫茫,我甚至都不確定她有沒有被楚憐害死,又能到哪兒去找呢?但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有毅力,我從江南——”
“說重點。”
相野不知道他這多話的毛病是在鹿野時就有的,還是來了這邊世界後才養成的,總之,他一露出要長篇大論的趨勢,相野就打斷他。
決明分外憋屈,但又迫於外甥的淫威,“好吧,重點是我比較倒黴,恰好碰到鹿野行兇現場。他們要殺一個男人,那男人還帶著自己的老婆,大著肚子快要臨盆。雙方開著車在路上圍追堵截,情況危急。我看那孕婦可憐,就上前幫忙,但寡不敵眾,魂體都差點被人打散了,他們還拿車撞我!”
決明說起當時的情形來,依舊氣憤。
“反正我當時的情況比陳崢好不了多少,如果不能及時奪舍,用新的身體鎖住魂魄,恐怕就要煙消雲散。我又不願意害人,稍稍猶豫了一下,就聽見‘砰’的撞車聲。連環車禍,一輛撞得比一輛慘,其中一輛車都爆炸了,我也被炸暈,等我醒來的時候,你猜我在哪兒?”
簡寒棲眉毛抖了抖,有種不祥的預感。
決明大聲嚷嚷:“我被生出來了!四周黑漆漆一片,我還以為來到了地獄,誰知道下一秒我就被人從孃胎里拉出來了!!!”
世界崩塌了。
那是決明出生那一刻的內心的真實寫照。他因為過於震驚,以至於忘記了哭泣,醫生護士還以為他有什麼毛病,馬上把他倒提起來拍打背部。
決明,一個剛出生就被“揍”的奇男子,終於發出了嘹亮的哭聲,但沒人知道他其實是在罵人。
“所以你們知道為什麼我06年就從鹿野離開,直到12年才輾轉聯絡上宋靈嗎?”決明冷靜發問。
相野懂了,簡寒棲也懂了,一個嬰兒,想要獲得自由行動的能力,太難了。
“那場車禍導致我這具身體的父親死亡,母親重傷,我剛出生她就嚥氣。我變成一個孤兒,就被緝兇處的人送到了庇護所。沒有人懷疑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會跟鹿野有什麼關聯,鹿野的人就算要奪舍,也不會選這麼個目標,所以我順利地緝兇處的眼皮子底下長大。可我的黴運沒有就此結束,這具身體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我不能像其他的孩子那樣跑跳,沒有正常地上過學,即便加入了緝兇處,也被禁止離開療養院。”
決明生病這事兒,緝兇處的人都知道。相野略作思忖,道:“既然你行動受限,又是怎麼找到宋靈的?”
“我在庇護所生活,偶爾也能碰到緝兇處的人,逐漸瞭解到這個機構的職能之後,我開始了打探。但我不能做得太明顯,所以進展緩慢,直到12年的某一天,我看到了楚憐。”
決明想起那天下午的事情,仍覺得脊背發寒。
再見到故人,決明心中毫無欣喜。他想衝上去質問楚憐為什麼要害他、宋靈又被他弄去了哪兒,可他不敢。楚憐竟然成為了緝兇處的一員,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庇護所,說明緝兇處的人很信任他。一個六歲的孩子,要怎麼跟楚憐鬥?
他不僅不能揭穿楚憐,還得捂好自己的馬甲,否則等待他的恐怕就是死。好在楚憐也不會想到世上還有那等離奇的事,決明沒有暴露,還裝作天真無邪的樣子跟楚憐搭上了話。
後來,決明又旁敲側擊、暗中調查,終於獲悉了宋靈的存在,並想辦法給宋靈發了那條提醒簡訊。
他不知道,恰恰就是這條簡訊,為宋靈招來了殺身之禍。
那之後的十天時間裡,發生了太多的變故。
先是沈延之和宋靈遇到山洪,而後又是楚憐叛出緝兇處,而決明被困療養院,訊息滯後。等他知道時,一切都晚了。他雖然不瞭解事情的全貌,但也隱約察覺到應該是自己那條簡訊引起的連鎖反應,刺激太過,當場犯病。
“我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一個多月。”決明聲音低沉。他不願意回想起當時的情況,每一次想起,都是鈍刀子割肉。
他後悔,又無力,面對那樣無法挽回的情況,他剩下的辦法竟只有——繼續潛伏。
楚憐的手段太可怕了,他知道當時的自己完全不是對手,只能韜光養晦、謀定而後動。可他沒有想到,這一潛伏就是十年。
在那十年的光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