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自己從小受到的教育,背棄了曾經的愛人,背棄了自己的家族,可最終得到的一過是別人一時興起的欺騙利用。這樣的遭遇,可以讓任何一個正常人內心崩潰扭曲。
不管這人到底怎麼樣,她已經死了,破虜更擔心的是,長平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訴他,而他知道以後又會引發怎麼樣的後果,破虜不知道,甚至不敢想。
這件事就像根魚刺一樣卡在破虜的喉嚨裡,又疼又癢,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的。在查探完這群人的數目和底細之後,破虜一刻也沒有多停留,返身回了揚州。
當破虜風|塵僕僕地回來之後,就看見姬隱站在大門口笑盈盈地看著他。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就覺得心中一片痠軟,飛身撲過去將姬隱抱了個滿懷,“長平,我回來了。”
姬隱也不嫌棄他這身髒亂,緊緊地回抱過去,“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哈,你怎麼知道我今日回來?”破虜想說的太多了,可現在外面人多眼雜,他牽著姬隱的手大步往裡走。
姬隱抿嘴笑出兩個甜蜜的酒窩,“我就是知道,神機妙算!”
許河低著頭屁顛屁顛地跟上,心說,我的主子爺喲,您這神機妙算的太不靠譜了!打前日就說鍾公子可能要回來,一有閒工夫就在門外站著,脖子都等長了好幾寸。您倒是等人等的心無旁騖了,這附近的百姓就差拿您這望夫石的模樣兒當西洋景來看咯。
洗漱過後,破虜看著圍在他身邊忙前忙後,一邊招呼著他吃肉吃飯,一邊粘在身邊輕一下重一下地揉肩捶背,覺得自己剛剛吃進胃裡的肉都變成了秤砣,墜的他五臟六腑都翻騰個不停。
“許聽事,麻煩你去外面守著,我有話和長平說。”思來想去,破虜還是決定把那件事告訴姬隱,他從來不覺得什麼為了誰誰好就要瞞他什麼事兒,這件事關乎長平的未來,若他對此一無所知,萬一以後東窗事發,太子那群人就會像聞見血腥味的鯊魚一樣圍過來,瘋狂的利用這件事來撕扯長平的血肉。
看到破虜這麼鄭重其事的模樣,姬隱還以為他查探到的事情對他們回京之行非常不利,雖然心中也是沉了一下,但臉上卻依舊掛著甜蜜的微笑,一邊替破虜佈菜,一邊笑道:“破虜哥,你這些日子風餐露宿的,天大的事兒等你吃飽了再說。”
破虜現在哪裡還吃的下去飯啊,一想到自己馬上要說的事情,他的胃都快縮成一團了。他伸手按住姬隱的肩膀,嘴裡囁喏半晌,沉聲道:“長平,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你答應我,冷靜地聽我說完,好嗎?”
姬隱還從來沒有見過破虜這樣,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破虜也不管姬隱有沒有答應,趁著自己現在勇氣還足,一股腦地將那天晚上聽到的所有的情景和對話像背流水賬一樣複述了一遍。
剛開始聽,姬隱還一頭霧水,這山風冷不冷,那個大頭領好不好看,有必要這麼鄭重地說給他聽嗎?
可當他聽到破虜複述到那句——為了大業,小主子入宮做內應——的時候,他就明白破虜要說什麼,也明白他為什麼這種態度。
看破虜越說聲音越低,說到後面眼睛都紅了,眼淚不停地打著轉,姬隱心中毫無波動,甚至有想笑的衝動。
這些事情啊,他早就知道個八|九不離十了。
他娘那個人啊,總是在奢想一些得不到的東西,她不認命,卻又沒有能力沒有心氣與命運博弈,一邊隨波逐流,一邊怨天尤人。她厭倦了那種被父族當做棋子傀儡擺佈的命運,卻又自豪於自己前朝皇裔的身份;她留戀於舊情|人的溫存呵護,卻又管不住自己的心被皇帝吸引;她想要皇帝的寵愛,卻又自我造作個不停,覺得自己身份高貴,不能低頭去俯就去哀求去耍手段把皇帝的心搶過來。
她無能又自負,只有在虐待兒子的時候,好像才能獲得無上的快感和成就。
至於甲二此人,姬隱想起來了,這人他上輩子見過。
當時他和太子的交鋒已經到了白熱化,兩個人誰也不能進一步,誰都無法退一步。因為皇帝想要搞平衡又想牽制他,就把他娘從冷宮裡接了出來,還封了蕙貴妃,表面上給予無限的寵愛。
那一天,他進宮去探望母親,被她歇斯底里的控訴無能無用之後,心身俱疲地回到了自己的王府喝悶酒。一個黑衣蒙面人闖進了他的書房,當時他還以為是太子終於找到一位能人異士,居然有能耐穿過他府邸的重重防護,前來刺殺他。
沒有料到這位黑衣人站定以後的第一句話就是:“跟我走,帶你去找鍾長川。”
這句話驚的姬隱一口酒卡在喉嚨裡咳了個撕心裂肺,他怔怔地看著這個身形魁梧的黑衣人,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做夢。那個時候,破虜早就和他割袍斷義,兩人已經一年多都再未曾見過了,這個人一來就說要帶他去見破虜,而且還很親密地稱呼著破虜的字。
姬隱雙眼燃起灼目的光芒,他甚至顧不得這到底是不是太子的陰謀詭計,上前高聲問他:“是長川派你來的,對嗎?我就知道……我……他沒有那麼狠心!”他還想問破虜好嗎,他是不是也進京了,是不是就在他的王府外面,因為不好意思所以沒有進來。
黑衣人一揮袖子打斷了姬隱的話,“別問那麼多了,你只說,走還是不走?”
姬隱很想點頭,他想一走了之,拋開這一切,去見破虜向他道歉,死皮賴臉地纏著他,直到他同意帶著自己,兩個人一輩子都在一起,不管是去大漠還是去水鄉,都可以。
可想起手頭進行到一半的新法,還有那些因為圈地流離失所的百姓,他苦笑一聲,跌坐回去,“我……我不去了,勞煩你幫我給長川帶句話,就說我知道錯了,我早就開始改了。若有一日他氣消了,能不能……能不能……”哽咽了片刻,“回來看看我?”
黑衣人輕嘆一聲,語氣冷肅了起來,“你可是放不下這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姬隱環視了一圈雪洞般的書房,再想想自己簡直能跑馬的銀庫,不由得笑了起來,“你看我這樣,像是有榮華富貴的樣子嗎?”
黑衣人掃了一眼他身上洗的發白的半舊衣裳,黑布下的最寵蠕動了半晌,終究還是沒有說話。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姬隱,飛身從窗戶竄了出去,臨走之前留下一句話:“若不是因為當年那事兒,你本該是我的兒子。你……你多留心你娘,她現在已經瘋魔了。”
想起這些,姬隱不由得自嘲一笑,是啊,上輩子那個時候,他娘就是瘋魔了,她覺得自個兒好歹也算是個公主,哪怕前朝早已覆滅,但怎可屈居為妾,一門心思想讓自己扶她成為皇帝的正妻。
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