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糟糕不堪的記憶,卻沒料到有一天深淵下的隱雷會炸傷彼此。
帝都之東,幾座大樓駐紮在此處,這是劇組籌備建組的老地方。
後來,隨著文創政策的激勵,越來越多影視公司在此紮根,老舊的建築物也被翻新,成為藝術氛圍濃厚的文創園。
當然,這裡現在魚龍混雜,都是灰撲撲的矮樓。
樓內,楚月怡聽演員副導演說完訊息,她只感覺後背發寒,不敢置信地重複:“您剛剛說新演員叫什麼?”
“我知道你也很難受,畢竟咱們都聯絡那麼久,但事情確實非常突然,我也有跟李柚解釋……”副導誤以為楚月怡還是學生無法接受,他自然好聲好氣地搬出官話,希望能安撫她的情緒。
“沒關係,我知道您也不容易,就是好奇新演員……”楚月怡垂下眼眸,她硬著頭皮撒謊,試探道,“想知道自己還有哪裡需要進步。”
“啊,那人好像也是你們學校的。”
果然。
並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走廊裡,楚月怡無法形容此刻複雜的心情,她直接打電話給白依漾,然而那邊遲遲沒有接通,加上樓道里都是來往人群,實在不是多做停留的好地方。
楚月怡四下看看,她瞥見一間微敞開門的房間,似乎是錄音棚旁配備的休息室,由於錄音棚內不能隨意吸菸,工作人員常在此用餐休息。
現在是工作時間,休息室裡沒有人,僅有角落裡擺著黑色雙肩包。
楚月怡站在屋裡打電話,她發現白依漾不接,又開始撥微信語音,依然沒有半分動靜。
即使她知道對方或許是習慣性犯錯後躲閃,但面對石沉大海般的狀況,依然無法壓抑心底委屈,眼淚下一刻就要湧出來。
她在冷靜時能將好友性格剖析透,她知道對方所有的瑕疵及問題,可她其實也是普通人,同樣有被逆境擊倒的時刻。
她並不是無所不能,但她希望展現出來好的,也就打造出完美面具,
另一邊,時光樺借身體不適從無聊會議中抽身,他剛剛回國水土不服,現在戴著黑色口罩,拉上連帽衫帽子,依然覺得渾身不舒服,完全不知道自己回國的意義。
電視劇《卷宮簾》配樂由時光樺所在的團隊承製,然而他極不適應國內的工作環境,更沒辦法跟老油條們打交道。
他及鄒乾等人在海外由於國籍被排擠,回來依然被國內同行打上濾鏡,成為奇怪的異類。他們似乎不屬於任何一邊,雙方都無法認同他們。
國內同行才不管時光樺等人是不是國人,在他們看來這隻海外團隊衝擊原有市場,影視劇配樂交由外面的人做,也就代表蛋糕被瓜分出去,自然少不了惡意歪曲。
時光樺本來就不擅長處理複雜人際,實在聽不下去無營養的長篇大論,打算拿好自己東西先走,等真要聊正經業務再說。
他被夏季重感冒所擾,現在整個人昏昏沉沉,然而進休息室拿包卻驚覺有人,一時不知所措地望著此幕,不敢去拿角落裡的雙肩包。
“啊,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了……”楚月怡落淚被人撞破,她慌慌張張拭去眼角淚水,又強行擠出客套僵笑,“我馬上就……”
“……”
她話音未落,豆大的晶瑩淚珠卻不受控制地滾下,想要匆忙地將其壓下,卻換來愈演愈烈的效果,明明嘴角勉強有笑意,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
時光樺面對她複雜的神態,他沉吟數秒,低聲道:“不想笑就別笑了。”
她可能覺得在人前流淚很丟臉,想要飛速地控制自身情緒,用笑容來掩蓋自己,然而卻適得其反起來。
時光樺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他只是單純認為這樣很累,現在同樣有些惶惶然。
人或許就是這樣,沒人時還能調整,有人時更剋制不住淚水。楚月怡被人撞見糟糕的狀態,緊接著就發出悶聲嗚咽,破天荒地潸然淚下。
她想展現出好的一面,可現在一切都糟透,索性破罐破摔地泣不成聲。
時光樺有見過痛哭的兄弟,卻沒面對過女生落淚,這事完全超出他貧瘠的人際相處經驗,簡直是地獄級難度。
他想要躲避會議上的人際相處,卻不知轉身撞上更難局面,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
時光樺站在門邊,他瞧見不遠處過來的劇組人員,又進休息室拿起黑色雙肩包,最後委婉地建議:“不然……”
“……你移到隔壁哭?”
時光樺覺得女生不想被更多人看到慘狀,他絞盡腦汁都沒法組織措辭安撫對方,只能生硬地給出離譜建議,堪稱低情商的典範。
好在楚月怡頭腦也渾渾噩噩,她跟著黑衣人挪到錄音棚。
時光樺從包裡取鑰匙開門,將昏暗錄音棚裡的燈開啟,又從雙肩包裡取出一包紙巾遞給她。他覺得這環境適合放聲大哭,隔音牆能阻隔一切棚內聲音。
楚月怡仍在下意識地抽噎,但她接過紙巾,甕聲甕氣道:“……謝謝。”
黑衣人應該是劇組工作人員,他戴著口罩還有濃重鼻音,渾身上下包裹如深色木乃伊,看上去深受感冒困擾。這種打扮在劇組裡很多,並沒有引人注意的點。
楚月怡不想再給萍水相逢的人添麻煩,她扯過紙巾擦眼淚,開始平復洶湧情緒,卻突聞一連串叮咚的琴音,入耳後柔和而曼妙。
時光樺看到角落裡的電子琴,他試探地彈一段輕鬆曲目,又見她眼眶發紅地抬頭,頓時遲疑地停住動作。
時光樺頭皮發麻,他不知自己是否做錯,小聲道:“……還是該給你悲傷的配樂?”
他不擅長跟人聊天,想用音樂開解她,但她沒準就想哭,現在該彈流淚的曲目。
楚月怡怔怔地望著他,她捕捉到他的慌亂,眼角明明殘留淚痕,卻在此刻破涕而笑。
她曾用言語安撫過很多人,但她覺得他笨拙和尷尬很有趣,忽然就被此幕逗笑,興不起流淚的念頭。
時光樺見她突如其來地發笑,他忽然放鬆下來,又用餘光去打量,輕輕道:“這個笑容很好看。”
她剛剛也擠出笑意,但明顯就只是假笑,遠不及現在的燦爛奪目。儘管他不理解她綻放笑容的原因,但她低落難受的情緒似乎被打斷。
“謝謝哦。”楚月怡聽著對方直男發言,她越發被他的笨口拙舌逗樂,又道,“什麼是悲傷的配樂?”
時光樺不會跟人找話題,但他彈琴卻沒任何問題,隨手就來一段哀泣悲切的音樂,又要將人的眼淚引下來。
楚月怡趕忙道:“那不悲傷的呢?”
電子琴聲輕快地流淌起來,就如涓涓流水,濺起躍動的紋。
楚月怡聽完他的演奏,她眼底溢位光亮,應道:“謝謝,果然不悲傷了。”
她大致猜出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