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小太監道:“怎麼了公公?”
盛公公蹙眉道:“咱家怎麼教你的,裡面什麼天兒還瞧不清楚嗎?還往上湊呢?這兩日你少在陛下跟前兒晃,溜邊兒。”
小太監點頭,又低聲道:“公公,陛下到底怎麼了?”
盛公公敲了他一下,“這是你該打聽的嗎?”
小太監道:“公公恕罪。”
傍晚時分,盛公公推門,本想問句可要用膳,卻見皇帝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被開了鎖的木箱上。
看著那木箱,盛公公也是悒悒,皇后闖入養心殿的當晚,他便派人給皇帝傳了信,卻不想皇帝先一步回了宮。他一路小跑準備去坤寧宮門前提個醒,可那時皇帝早已丟盔卸甲,投懷送抱。
哎。
盛公公走過去道:“陛下可要用膳?”
蕭聿頓了一下,道:“用。”
用過晚膳,批過摺子,已是亥時,蕭聿從養心殿出來,腳底生魂,自己走到了坤寧宮。
守值的宮人躬下身道:“陛下萬安。”
夜風浮動,簷角上的燈火搖曳幾瞬,把男人的身影被拉的老長。
竹心連忙走出來,“奴婢見過陛下。”
蕭聿沉聲道:“皇后如何了?”
男人的嗓音一如曾經那般低醇入耳,不輕不重,倘若裡面的人沒睡,該是能聽見的。
“回稟陛下,娘娘剛歇下。”竹心聽著皇帝微弱的嘆息聲,不由多說了兩句:“娘娘胃口好了許多,晚膳也用了不少,寧太醫說,暫且沒事了。”
蕭聿朝楹窗看去,透過燭光,彷彿能看到她同自己置氣的模樣。
別落淚就成。他想。
半晌過後,皇帝徑自離去。
竹心推開門,走到皇后身邊道:“娘娘,陛下走了。”
春日的夜裡還涼著,秦婈裹緊被子,闔上眼,淡淡道:“知道了。”
竹心如今對自家娘娘簡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她本來還想全娘娘一句,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莫要把皇帝往外推,畢竟這是後宮,不是隻有一處地方能安置,真要是給人推走了,後悔都來不及。
尋常人家都不敢把自家郎君關門外,更遑論是皇帝。
但顯然,她想多了。
皇帝是真的處處由著她。
轉眼便是十日。
坤寧宮那頭一切如常,蕭聿見不著人,眉間顯然更煩躁了,他的脾氣本就算不得好,這會兒指尖落在桌面叩擊聲,聽得讓人打顫。
盛公公沒了法子,只好將除了皇后以外最受寵的淳南侯搬過來。
陸則在養心殿外跟盛公公低聲掰扯,“帝后吵架,你找來我有何用?”
盛公公早就同他沒了耐心,擺了擺手道:“陸指揮使能耐,進去吧。”
陸則平攤手道,“我不去,我都沒成婚,這怎麼勸?”
盛公公:“咱家去勢去的早,陸指揮使不行,咱家就更不行了。”
陸則咬牙切齒地看著盛公公。
得。
他輸了。
盛公公高聲道:“淳南侯求見——”
“進來。”
陸則推門而入,討好地笑了一下,“陛下。”
蕭聿抬眸看他,“何事?”
陸則道:“臣有事稟告。”
蕭聿道:“說罷。”
錦衣衛查辦的事那可太多了,要想沒話找話,陸則能在養心殿住半個月。
比如,兵部右侍郎鄭南去教坊司嫖,逼的一個前官家小姐跳了樓。
比如,三日前京城出現一個神醫,賣長壽丹,騙了不少銀錢。
再比如,薛襄陽三十春心蕩漾,和莊生迷上了同一個戲子。
……
蕭聿頓了一下,蹙眉看著滔滔不絕的陸則道:“你先坐下吧。”
陸則摸了下鼻尖,“謝陛下。”
盛公公思來想去,端了一罈好酒送了進去。
陸則同皇帝一起長大,情分自然與旁人不同,美酒入杯,兩人彷彿置身在昀里長街上的酒樓。
蕭聿倒滿一杯酒,仰頭猛地灌下。
烈酒入喉,將一股火送進了心口。
陸則也是奇了怪,陛下前一陣還把寶音公主弄得五迷三道,又是出兵又是出力,恨不得夜裡去營帳幫他紓解,這會兒騙的人家連何子宸都肯嫁了,怎麼到皇后這兒就失了靈。
第112章 哄人 何二郎,何子宸。
圓月高懸,草天鳴蛩。
淳南侯陪皇帝在養心殿喝酒,前兩壇入腹,陸則還算清醒,說的都是朝堂之事。
到了第三壇,殿內四散的龍涎香,已是有了雲山霧繞之感,說著說著,便說起了風月事。
跟皇帝聊天,縱然心裡目的明確,嘴上也得迂迴,總不能拿當朝皇后說事,於是蘇淮安就被拿來做範例了。
“陛下,長公主的府門去年關的也嚴實,可也架不住蘇淮安會翻牆,三翻兩翻,臣看那鎖頭也撤了……”
雖說長寧人不在,但陸則提到她還是不免放低了聲音,這話若是讓她聽見,錦衣衛所就要熱鬧了。
蕭聿向後靠了靠,舉杯酌飲。
星眸染醉,嘴角噙笑,暗紫色的龍紋長袍開了兩顆釦子,自是風流恣意,這幅樣子,怎麼瞧,都不像是會獨寵一人的皇帝。左擁右抱都不意外。
到了第六壇酒,陸則徹底喝高了,胡言亂語不斷,就連話本子裡的故事都搬出來了,很快,說話聲低如蚊蠅,“咣”地一聲倒在了桌上。準確來說,是砸在了桌上。
蕭聿捏了下鼻樑,扣下杯盞,對盛公公道:“叫人送淳南侯回去。”
盛公公伸手去扶已經不省人事的陸則,道:“陛下放心。”
濃濃月色中,蕭聿披上氅衣,慢慢走出養心殿。
他許久沒喝這麼多酒,這會兒醉的有些厲害,就連天上的那點月光都覺得晃眼。
他恍然想起許多年前。
做皇子時,逢年過節要打點的關係屬實不少,有實權的朝官,總是互相拉攏關係,場面其樂融融,舉杯敬酒,是不喝也得喝。阿菱總是一邊嫌棄他身上的酒味,一邊照顧他。
而他一沾她,便睏意襲來,每一夜,似乎都是他一生少有的好眠。
他不知不覺走回了坤寧宮。
守值的宮人躬身道:“奴才見過陛下。”
蕭聿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竹心和竹蘭面面相窺,雖說娘娘下令任何人不得進坤寧宮,但這宮裡最大的顯然是皇帝,皇帝真想硬闖,她們誰也沒有腦袋敢攔著。
門發出“吱呀”一聲響。
晚風輕拂,青色的幔帳微微晃動,拔步床上的人已經歇下,背對他而臥,似是早已睡下。
但他知道,她應是醒了。
若說不想她,那一定是假的,迢迢千里,漫漫數月,一封家書翻來覆去讀了又讀,他沒有一刻不念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