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
回到椅子上坐下,穆知離偏頭打量著身側如影子般存在的月白,似笑非笑道,“我的第一任貼身護衛長得俊,武功不錯,人也機靈,卻未在我身邊活過三個月,死無全屍好不悽慘,但願你比他運氣好一些。”
薄涼的言語中到底帶了幾分悲憫,月白知曉七公子是在提醒他,想活得久一點,有時蠢笨也未嘗不可。
月白有一雙極為好看的眼,即便毀了容顏,面具亦難遮掩那雙鳳目的光華,只是他甚少與人接觸,無人發覺罷了。
七公子倒是喜歡盯著他的眼睛瞧。
護衛送齋飯進屋時瞧見的便是七公子冷冷盯著那啞巴,而那啞巴低著頭,似乎很緊張的模樣。
只覺情形不妙,護衛不敢觸黴頭,放下齋飯便躬身退下,順手將房門合上。
房門合上,月白默默開啟食盒,將菜碟端出擺好,護衛送進來兩個食盒,確實是兩人的份。
在七公子的眼神示意下,月白也坐下。
“月白,你的臉能治,入夜自行去尋了悟大師,他會與你細說。”
稀鬆平常的語氣,仿若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月白驀然抬眼,七公子已拿起筷箸用齋飯,多餘的一眼也不曾給他。
月白猶豫片刻,也拿起筷箸,而夾起的豆芽菜卻放到七公子碗裡。
碗裡忽然多出來的豆芽菜令穆知離一頓,隨即蹙眉撥到一邊,猶豫一番,又全數撥回月白碗裡。
“我不吃這個,佛祖眼前,莫要糟踐糧食。”
月白無言,默默將豆芽菜吃掉,期間暗自窺了幾眼優雅進食的七公子,暗自記下了七公子動了哪幾樣菜,記住主子的喜好。
他瞧出來了,七公子挑食,只吃喜愛的幾樣素菜,豆芽菜一口也未碰。
自七公子房中出來,月白收到來自護衛們的同情及憐憫的目光,又是那話癆湊上來關切一番,因他‘啞巴’之故,話癆護衛掃興而回,月白如今尚不算護衛,眾人皆知他已無武功,頂多算是個給七公子撒氣解悶的啞奴,保護七公子用不上他。
夜裡,月白去尋了了悟大師,年近古稀的得道高僧,眉宇間皆是對蒼生萬物的憐憫,在他摘下面具的那一刻,了悟大師悲憫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月白啞聲道,“有勞大師。”
……
半個時辰後,月白回到自己所在禪房,除了臉上的灼痛,了悟大師與他說了些高深之言,他百思不得其解,久久無法入眠。
七公子不僅託了悟大師為他治臉,竟有意將他留在浮雲寺,七公子如此安排皆是為他好,月白卻猶豫了。
翌日一早,月白如約來尋了悟大師,不曾想七公子也在,且手上拿的是了悟大師連夜熬製好的藥膏,為他治臉的。
“大師將為你刮除傷處的腐肉,刮骨去肉之痛非常人能忍。”七公子終於不再是面無表情,隱約有些擔憂。
硬生生從臉上刮下腐肉,那樣的痛楚,尋常人是受不住的。
月白微愣,七公子在為他擔憂,剎那間,心間充斥著一股熱意,如同多年前在那破敗如冷宮的宮殿外,他絕望地在冰冷的水裡掙扎,那隻將他從鬼門前拉回來的手又細又小,卻又是世上最溫暖的。
為何會覺得似曾相識,眼前之人是定安侯府的七公子,而記憶中的那人早在三年前便已身殞沙場,且兩人除了長得極為相像外,並無別的相似之處,一個是羸弱書生,一個年少成名馳騁疆場,他們分明是兩個不同的人。
可有時月白卻分不清,實在是因為眼前的七公子與幼年時遇到的那個小少年有太多相似之處了。
只是後來他很少有機會見到那人,為數不多的幾次皆是他遠遠窺視瞻仰,仰慕他少年英姿。
可惜奸佞當道,他記憶中恣意明媚的少年終究是不在了。
若非撫遠大將軍父子沙場身殞,他亦不會淪落至此,險些命喪西越。
既是天意如此,他豈能辜負了這再造之恩。
月白下意識點頭,卻又記起七公子說過無人之時無需裝啞巴,開口時聲音沙啞得連他自己也覺得刺耳。
“月白明白,勞公子費神了。”
穆知離審視他片刻,未再多言,轉身離開了,月白怔在原地。
方才七公子那眼神是……擔心?
月白的心‘怦怦’跳得厲害,有什麼自腦海中一閃而逝,快得抓不住,他欲細想,卻頓覺頭痛欲裂,難以承受。
他隱約意識到遺失了某些於他而言極為重要記憶,無論他如何努力,終究只是徒勞。
昨日他向了悟大師求解,卻也不得解。
“既是緣,亦是劫,不如一切隨緣,終有一日撥雲見日,守得雲開。”
了悟大師此言頗有玄機,月白百思不得其解。
穆知離只在浮雲寺修養五日,第六日一早動身回候府,月白並未選擇留在浮雲寺,而是跟隨穆知離左右。
扶穆知離上馬車時,月白察覺到穆知離不僅手上冰冷,面色也比平日裡更加蒼白。
果不其然,下馬車時穆知離幾乎無法站立,面容寡白,冷得打顫,額頭上卻佈滿密密麻麻的細汗。
穆知離舊疾復發了。
當夜,月白與一眾護衛被傳喚到世子跟前問話。
一眾護衛只是被斥責,唯獨月白被罰二十鞭,關地牢七日思過。
穆知離自噩夢中驚醒,還未將眼睛睜開,婢女便驚喜呼喊著奔了出去。
“速去向侯爺稟報,七公子醒了!”
*
穆知離醒來當日,月白便被從地牢裡提出來,二十道血鞭痕及未有面具遮掩的可怖面容讓周圍人對他避而遠之。
月白由兩名護衛架著帶至離苑,穆知離瞧見月白的慘狀,眉頭一皺。
“可是世子要你們摘了他的面具?”他冷聲道。
架著月白進屋的兩名護衛對視一眼,同時跪下,其中一人答道,“七公子,世子是為您著想,此人來歷不明,若是居心叵測,後果不堪設想。”
穆知離心下冷笑,面上卻不顯。
世子寬厚謙和的表象下隱藏著一顆多疑的心,對月白的身份怕是一開始便心存懷疑。
下了狠手的二十鞭,再摘下月白的面具,不外乎是要查驗月白的身份。
但穆斐此舉也讓穆知離更加確定十日前玉子言失蹤與他有關。
可在五日前玉子言已回到錦繡山莊。
穆斐莫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想來也是,以穆斐多疑的性子,自然是少不了試探的。
月白怕還要再吃些苦頭。
趴在地上的月白艱難撐著身子,抬頭看穆知離,咬緊了牙做一個啞巴。
穆知離的目光只是淡淡掃過,漫不經心道,“世子此番罰得重了些,月白這傷沒個十天半個月怕是好不了的,你們帶他下去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