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十分平淡,就好像從來沒有大禹王之死這件事似的。
可是,塗山侯人看她一眼,又多看了一眼,這一看,就傻眼了。但見雲華夫人鬢邊,居然有一縷白髮!
西王母一族的女子,居然有了白髮。
塗山侯人心裡一抖,側身一邊,只深深一鞠躬,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雲華夫人一直站在陵墓前,但是,她的眼神很空洞,彷彿神思早已不知雲遊到了何處。
許久,塗山侯人才低低的:“其實,大禹王根本不該被埋在這裡。生前已經決裂,死後何必強求?一對怨侶,黃泉之下都還要彼此折磨,實在是太不人道了……”
她緩緩地:“啟王子還在怪我?”
塗山侯人急忙道:“沒有,沒有,小子絕對不敢怪罪夫人……我的意思是,大禹王內心深處是肯定不願意被葬在這裡的,夫人,這一點,想必您應該比小子更加清楚……”
他長嘆一聲:“小時候,我總是不瞭解這一點,現在才明白,有些事情是根本無法強求的。”
她悽然一笑:“可是,這有什麼辦法呢?他是大禹王,他是天下人的表率,縱然連死後,也必須做足道德楷模。所以,他必須,也只能被葬在這裡……”
大禹王生前,沒有再立任何別的女人為王后,對外界公開的原因是,他是因為惦念死去的塗山氏。
塗山氏,便是大夏之母。
若是他死後,卻不跟塗山氏合葬,這如何對不明真相的天下人交代?
生前做戲,死後也不自由。
帝王將相,不過如此。
塗山侯人但覺一股嗖嗖的寒意從頭到腳,明明頭頂有久違的豔陽高照,可是,他卻覺得這個寒冬才剛剛開始。
許久,他低聲道:“陽城乃是非之地,夫人不宜久呆。”
雲華夫人卻定定地看著他:“啟王子作何打算?”
他一怔,緩緩地:“小子並沒有什麼打算。”
雲華夫人嘆道:“啟王子既知陽城非久留之地,就該知道,既然有第一個丹朱,就難免有第二個丹朱。”
塗山侯人何嘗不知堯帝的大兒子丹朱被舜帝流放的典故?可是,他只是跪下去,對雲華夫人行了一個大禮。
雲華夫人坦然受他一禮。
塗山侯人再次叩拜:“小子一則感謝夫人的救命之恩!二則牢記父王臨終前的遺命……”
他慎重其事:“小子雖然深知夫人本領高強,可是,今後無論小子在哪裡無論遇到什麼情況,但凡夫人有所差遣,小子必然赴湯蹈火。”
雲華夫人長嘆一聲:“啟王子起來吧。”
他又對雲華夫人叩了三個頭,這才慢慢站起來。
雲華夫人正色道:“如果啟王子還願意踏上尋求《九辯》《九韶》的旅途,現在,正是上路時。”
塗山侯人何嘗不明白她的意思?
再不走,大費就要出手了。
他點點頭,肅然道:“夫人心意,小子心領。”
雲華夫人微微一笑,只是點點頭,先下山去了。
冬日天短,才到申時,太陽便已經西斜,吹來的風也冷嗖嗖的,看樣子,連續的幾個豔陽天已經快結束,天氣又要轉冷了。
塗山侯人獨自走了幾步,忽然停下。
一人一蛇,從灌木叢裡走出來。
委蛇的雙頭昂著,語調也很沉重:“啟王子,節哀順變。”
他看著鳧風初蕾,低聲道:“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鳧風初蕾看了一眼大禹王的陵墓,嘆道:“我早該向你道歉的……”
“何來道歉之說?”
“當日若非我要你幫我安頓姬真,也不至於讓你陷入小狼王的陷阱。嚴格說來,其實是我害了你。”
塗山侯人笑起來:“反正我福大命大,俗話說得好,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像我這樣的人輕易是死不了的。”
委蛇嘆道:“要是那天你真的中毒死了,別說我家主人,就連我都一定要去宰了小狼王那小子。”
塗山侯人正色道:“死生乃天理迴圈,每個人活著的時候都有無窮無盡的麻煩或者慾望,誰也不敢保證到底是活著更好還是死去更好,有些時候,死去沒準是一種解脫。”
“啟王子能如此超脫,真是難得。”
他只是凝視鳧風初蕾。
死生契闊,再會無期,誰又能真正超脫?
他只慶幸,此時此刻,身邊還站著一個她。
二人一起走到山下,在分岔路口,塗山侯人忽然道:“你們先走吧,我今天還有一點事情,改天再來找你們。”
鳧風初蕾很意外。
“我已經不適合再回王宮了,實不相瞞,今夜起,便要到處找客棧寄宿了。不過,這也是求之不得,當初我執意不肯回宮,卻被大禹王派人綁回去,現在好了,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畢竟,王宮是個非常無趣的地方……”
鳧風初蕾這才看到山路邊,有兩個拿著行李之人,正是當初大禹王強行為塗山侯人安排的貼身侍衛風胡子和邰桑。
鹿蜀也昂著頭,它一身彩色的長毛已經被洗刷得乾乾淨淨,看到委蛇,立即非常親熱地鳴叫一聲表示招呼。
第148章 大費稱王4
委蛇哈哈大笑:“鹿蜀居然還記得我。”
塗山侯人笑道:“鹿蜀雖不會說話,但是它記憶力驚人。”
二人上前來,邰桑畢恭畢敬:“啟王子,我們送你去客棧吧。”
塗山侯人接過行李,淡淡地:“不用了,以後你們不用照顧我了,我自己足以照顧自己。”
“可是,啟王子……”
他還是笑眯眯的:“你們已經辛苦了,早點回去歇著吧。”
又對鳧風初蕾道:“等我處理了事情就去找你們。”
說完,頭也不回,拎著自己的行李和鹿蜀離開了。
鳧風初蕾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搖搖頭,和委蛇踏上了另一條路。
委蛇嘆道:“塗山小子真是可憐,只有他一個人,從未做過什麼惡事,可是,大禹王一死,他便成了大費的眼中釘肉中刺,真要留在陽城,只怕凶多吉少……”
鳧風初蕾默然無語。
國師老宅,一片肅穆。
大費正要進門,看到旁邊的大樹下。人影一閃。
他低喝一聲:“出來吧。”
小狼王硬著頭皮走出來,低聲道:“我真沒想到姒啟的命那麼大,他竟然沒死。”
十萬兩黃金,化為泡影,小狼王的沮喪可想而知。
大費和顏悅色:“我已經送了五千兩黃金到郊外僻靜之地,可能你的屬下已經接收。”
小狼王不敢置信:“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五千兩黃金算是我送你和姬真的新婚賀禮。”
小狼王不可思議,就像看著一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