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一個人是死罪,殺一百個人,也是死罪。
既然如此,不如多少幾個也算是夠本了。
婦女們一聽,果然是這個道理。
反正都是死路一條,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既然如此,不如徹徹底底發洩一番壓抑已久的齷齪氣。
當一個群體集體陷入瘋狂時,那戰鬥力是非常驚人的。
平素軟弱無力的婦女們,忽然一個個變得兇悍無比,爆發出了令人震驚的戰鬥力。
她們先只是殺那些殺了原配的男人,接著,男人們反抗,她們便開始殺任何膽敢反抗的男人。
再然後,就成了男女之間一場性別大廝殺。
她們開始肆無忌憚地殺戮所有男人——先是殺陌生男人和大街上的男子,接著開始殺隔壁的男人,最後才是自己家裡的男子:從丈夫蔓延到父親、兒子……
已經作威作福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男子們,完全低估了妻子們的憤怒,最初,他們以為她們不過是醋娘子而已,發洩一番就好了。
畢竟,顓頊大帝統治時期,將男人們的地位提拔得那麼高,早已讓他們形成了一種錯覺:這些軟弱的女人幹得成什麼大事?
當然,他們更忽略了天后——他們早已忘記了,在冷宮許久的天后女祿,曾經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女戰神。
早在和顓頊大帝成親之前,女祿曾經率領大軍,殺伐四方。
而且,女祿可不是一直受壓抑長大的一代,她出生於女性地位很高的黃金一代。
現在,率領一群婦女作戰,更是熟門熟路。
這女戰神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絕殺。
殺紅了眼的女人們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不光是負心漢,接著還是城裡的老者、少年以及素不相識的陌路人。
但凡男子,殺無赦。
殺到最後,全體婦女都成了女戰士了。
從殺人立威,變成了殺絕一個性別。
女祿娘娘說:大罪已經犯下了,都到這地步了,如果我們不殺絕這全城的男人,他們就會殺絕我們。
但是,若是我們殺絕了他們,我們就可以佔領這個世界,我們可以開創一個新的時代,做自己命運的主人。
你們也都看到了,這些男人對我們有什麼用呢?
他們好吃的好用的全部奉獻給了那些狐狸精;
他們的寵愛他們的殷勤他們的甜言蜜語,也全部給了那些狐狸精。
這些男人,對我們根本毫無用處。
我們根本不需要這些負心漢了。
我們不能給他們任何翻身的機會。
已經群體瘋狂的婦女們,完全聽從了女祿娘娘的指揮。
在女祿的帶領下,幾乎整個京都留下來的男子全被殺絕了。
不但殺絕,而且燒光。
也包括顓頊大帝曾經富麗堂皇的王宮,以及他為那些妃嬪們修建的宮殿和宮殿裡無數的財富——這些東西,原本該是夫妻共同的財富。
可是現在,既然我享受不到了,那我也不讓你和你的小三享受。
女祿娘娘一把火,燒光了一切。
完整的衣服都沒給顓頊大帝留下一件。
據說,當女祿策馬京都,看到全城再也沒有任何一個活著的男子時,她哈哈大笑,十分快意,可是,一回頭,便看到站在王宮門口的三個白痴兒子。
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的這三個白痴兒子。
因為是白痴,所以一直各地遊蕩,也沒有來得及出現在殺戮的名單上。
這時候,有個女兵提醒她:“天后,這裡還有三個男人……殺不殺?”
雖然是白痴,但是,也是男人。
白痴男人。
她稍稍猶豫,一揮手:“殺!”
沒有人知道女祿當時的心情——是因為這三個白痴兒子帶來的絕望?
是因為不得不在屬下面前立威?
是痛悔根本不該生下這三個兒子?
或者,是知道這三個白痴兒子留下也會被敵人殺死?
因此,不如自己動手?
或者,連白痴兒子也不想給顓頊大帝留下一個?
反正,那三個白痴兒子,一併死於這場瘋狂的大屠殺。
女祿很清楚,殺光了一城的男人,等顓頊回來時,自己絕對無法倖免。而且,自己也不是顓頊的對手。
女祿當機立斷,率領所有女子遠遠逃離了京都。
現在,大家已經不知道顓頊大帝返回京都時的情形了。
可以想象,當顓頊大帝凱旋而歸,準備欣賞他的寵妃們為他生下的新的兒子的健壯哇哇啼哭聲時,卻看到滿城死屍的情景……
滿城被殺光、燒光。
迎接顓頊大帝的,是一個空蕩蕩的京都。
所有寵妃死於非命;
所有的胎兒,沒有呆到出生的那一天;
全城的男子也都橫屍街頭;
甚至,自己那三個白痴兒子,也無一例外倒斃在城門口……
那一刻,顓頊瘋了。
顓頊根本來不及下馬,直接率領大軍追擊那支逃跑的復仇娘子軍。
他發誓,一定要把這幫狠毒的娘們斬盡殺絕。
從京都,一直追趕到這極北之地……
但是,他一直沒有能夠追上。
一座火山,將他和復仇娘子軍徹底阻隔。
顓頊大帝回到京都時,恨得出血,從此下令,讓這些殺人兇手們永遠別想再見到陽光了。
他詛咒她們萬萬年生活在黑暗地獄之中。
……
珠子的光芒越來越強烈。
四周卻越來越安靜。
幽靈們彷彿都消失了,可是,仔細聆聽,你能清晰地聽到她們的呼吸,焦慮,緊張,憤怒,甚至充滿了絕望之情……
她們,可是還在回味昨日的瘋狂屠殺?
她們,可是還在怨恨昨日的棄婦生涯?
她們,可曾在黑暗之中有過一絲淡淡的悔恨——不是悔恨那些負心漢的死亡,而是悔恨慘死在自己刀下的老弱病殘?
那些男子,曾經都是他們的父親、丈夫、兄弟、兒子……
她們殺絕了一城的男子,殺不絕枕邊的負心漢。
很長時間的沉默。
鳧風初蕾因為震驚,也一直沉默。
這是一段秘史。
這事情,她聞所未聞。
她本以為父王以前提倡的那些男尊女卑已經駭人聽聞了,不料,跟這件事情相比,真是小菜一碟。
這時候,她也才隱隱明白:父王為何終生不願再踏入中原一步了。
他是不敢回到京都。
不敢面對過去的一切。
他的敵人,不光是共工,而且,還有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
天下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敵人。
這樣的後果,該怪誰?
顓頊大帝自作自受還是別人?
鳧風初蕾不知道。
她很茫然。
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