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微從鼻子裡嗯了一聲。

他看過《悲慘世界》，但不記得柯特是這副打扮，更不記得她裙子有這短，他覺得柯希更像是《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愛麗絲。

藍色蓬蓬裙，長襪，黑色高跟皮鞋，捲髮，就差一個兔子或者鐘錶外形的包了。隨著每一個配件在他腦海中現，他忽然想起己在什地方看到過這身裝扮了。

“等，這是你班那個……那個，總是穿大裙子的女生借給你的吧？”

他的聲音比想得要沙啞。

柯希眼睛迅速的轉了一圈：“你怎知道？”

李兆微想，我怎不知道。因為我見過她穿。你被騙了，傻瓜，這不是柯特，而是某個Lolita裙子的愛麗絲。

但他不敢開，怕己的聲音再度暴露，而柯希似乎並不在乎己是愛麗絲還是珂賽特，向外面走去。他走路的姿勢很怪異，像腳時刻踩著即將爆炸的□□。李兆微目送他走到門，忍不住問：“怎了？”

柯希原地立正，盡的在保持平衡的前提回過頭：“我不會穿高跟鞋。”

李兆微瞥了一眼他腳，對於從不穿高跟鞋的男生來講，那雙黑皮鞋跟確實有點高。

柯希像剛剛化形為人的美人魚一樣，搖搖晃晃的離開了洗手間。

李兆微一直看著他走開，才吸了氣，不覺地舔了舔嘴唇。剛才柯希帶來的奇怪氣場讓他不敢大聲呼吸。他見過很多愛穿女裝的gay，但穿女裝這好看的男孩還是第一次見，沒想到三十三中有這樣的美人。

隨即他輕蔑地哼了一己，美人很多，難道他媽媽還不夠美。

等他解決完個人問題，推開洗手間的大門，又嚇了一跳。本該早就離開的柯希扶牆站著，金雞獨立，左腳懸空。像是在拗一個奇怪的pose，不知道是不是又在cos什人。

李兆微猶豫片刻，走到他旁邊：“……你在幹嘛？”

柯希看了他一眼，小臉擰成一團，試著用左腳腳尖觸地，剛一碰到地面就抬起來，眉毛中間擠一個川形：“沒事。燕哥你去忙吧，別跟著我擔心。”

看他的表情似乎很難受，李兆微遲疑地抬手握住柯希的手腕，入手纖細溫暖，他不禁用拇指搓了搓那充滿彈性的肌膚。意識到己的動作，他立刻鬆開手，說：“沒事吧？我送你去校醫室看看吧。”

明明痛到咬牙，柯希卻深吸一氣，搖搖頭：“不了，多謝，我應該沒事，拉伸一就好了，午要跑百米，現在去校醫室就趕不上了。”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集體榮譽感？

“你腳受傷了還跑什百？讓別人去吧。”

柯希再次搖頭，抬起頭直視著他，糊掉的眼線變成了拙劣的煙燻，被妝容強調的大眼睛滿是頑固的神情。

“沒事的，這點小傷算什。再說我已經報名了。現在換人來不及。肩膀借一，送我到我班的位置，我拉伸一就行。”

他搭著李兆微的手，沿著運動場，一拐一拐的向十三班的位置走去。運動場的另一頭，啦啦隊潮水一樣湧入，站成了七彩的方陣。

廣播喇叭裡先是滋啦滋啦幾聲訊號不好的電流聲，然後是一段極其失真的歡快吉他和聲。七彩方陣開始蹲，準備跳舞。柯希突然笑了聲。

李兆微不知道有什好笑。柯希捏住胸的絲，朝李兆微輕輕一提，露衣服一點纖細蒼白的肌膚。

“我穿這個是不是很像女生？本來班長還想叫我去領舞，幸好我沒去，要不然現在我該掉隊了。”

你班就沒有女孩子嗎？

李兆微很想向他指這一點，話到嘴邊變成了：“你是不是有女裝癖啊？”

“沒有啊。”柯希無辜的說，“只是覺得好玩，剛才我在那邊等著入場，隔壁班的一直偷看我大腿。我跟他打了招呼，他那個表情，哇，像見到鬼一樣。”

不知道那個人表情究竟有多好笑，柯希開懷大笑，全身一震一震，笑過頭了，拉扯到腳腕，又痛苦地吸了冷氣，抱怨道：“好痛。”

看他五官皺成一團，好像真的很痛，李兆微跟著一陣心疼，說：“別去跑什百米了。”

“不行。”柯希說，“啊啊，走不動了，燕哥，讓我在旁邊靠一。”

李兆微放柯希，讓他靠著不知道哪個班級前的水泥臺上，慢慢拉伸著腳腕，伴隨著身後翩翩起舞的啦啦隊，李兆微越看越覺得他的動作疑。

“你是不是去學了那個舞蹈。”李兆微終於說。

柯希維持著貓一樣的伸展動作，又哈哈哈哈笑了聲：“是啊。然後把腳扭了，要不然我就真的去領舞了。”

他對舞蹈的執念讓李兆微無言以對。柯希維持著拉伸的動作伸了長長的懶腰，說：“燕哥，有事你就回去吧，不用擔心。男子漢大丈夫，扭傷一點怎啦。”

他的驅逐之意實在太明顯了,李兆微覺得己像是個找盡借、只為了在他身邊多呆一會的色狼。

“那我就過去了。”李兆微指指高二十班的位置，從這裡看，他的班級在運動場的另外一邊，“一會我給你加油。”

柯希朝他比了個大拇指，拍拍裙子上的塵土，朝場地邊緣的男子更衣室走去，李兆微目送著他微瘸的背影。秋風把裙子得搖搖晃晃，他修長的腿時隱時現。

李兆微想，他的目光像一隻手，順著他的腿撫摸到更深的地方。

身後有人叫他，李兆微轉過去。是班學。這傢伙隔著半個運動場過來，說是班主任有事，恭請燕哥大駕。看那傢伙的樣子怎也不像有什急事，李兆微跟著他回了班級。學都從廣場舞上回來，沸反盈天地坐在水泥臺上，班主任踮著腳數小雞一樣查人數，看見他，三角眼一翻：“你上哪去啦。”

“幫助病號。”李兆微說。

班主任狐疑的看著他。李兆微盡聳了聳肩。本來就是幫助病號，不管他信不信，或者做什表情。

“你寫點歌頌運動會的稿子。”班主任最後說，“快點，然後送到廣播臺去。你白鷺中學過來的應該挺擅長寫這個的吧。”

李兆微以前的學校並沒有愚蠢的運動會。他剛想向班主任指這一點，班主任就像驅趕動物一樣：“去去去，快點寫。那個團支書，你看看那個……那個唐婧男在不在？”

李兆微很想一拳打翻沒事找事的班主任。但他已經不再打架了。

什叫歌頌運動會的稿子，歌頌學校讓柯希扭了腳也要跑步的殘酷活動嗎？

他很想寫點類似“秋風吹，戰鼓擂，高二十怕過誰”的東西交差，但敷衍之意太明顯，他也不應該抄襲別人的創意。而且班主任多半不會理解他對社會的諷刺，而是龍顏大怒，打回重寫，這三天就都得耽擱在運動場歌頌秋風。李兆微找了個不那寒冷的角落，借了紙筆，在紙上塗塗抹抹，運動場那邊忽然爆發一陣喧囂，男子一百米已經開始了。

男子一百米，再過兩個就是男子百米了。他不因為這個稿子耽誤看柯希。他匆匆忙忙地在紙上寫了兩首，站起來尋找班主任，極目所至，人頭攢動，不知道班主任跑到什地方去了。

不在就更好了。他和團支書打了招呼，借去廣播站送稿件，裹緊校服，矮身子，從水泥臺方朝男子跑步比賽的起點溜過去。

☆、第十一章

他在更衣室沒找到柯希。一直找到跑道上才看到換了運動裝的柯希，他半蹲在一邊拉伸，纖細筆直的腿伸得長長的，和李兆微揣測中一樣修長。

他起初沒注意到有人接近，一直到李兆微的鞋子現在他面前，他才抬起頭，看到李兆微，有點無奈地笑了笑，說：“在你場地也看到我的。”

李兆微覺得己的現確實太刻意了，只好厚起臉皮，裝作沒聽見，問他：“你的腿真沒事嗎？”

柯希盡無謂的聳肩，低頭，小心地挺腳直尖。他的鞋子邊緣已經破了，有些線頭朝外面戳來。

“沒事啦，擔心太多了。跑個百米肯定沒什問題。”

李兆微只看到他左腳腕了起來。他不理解柯希為什這堅持。

柯希站起來，把左腳腕收到右腳後，像女孩子一樣並著腿站著，對他笑了笑，說：“燕哥，你別這樣，好歹我也是個男的，哪就有那脆弱啊。我每天早上都去跑個半小時呢。”

裁判打響了發令槍，李兆微的視線一直追隨著他，他的腳傷像是絲毫沒有影響，也是他在強烈掩飾，他班的學安如泰山的坐在觀眾席上，大聲歡呼著，為他加油鼓勁，但他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柯希姿勢的異常。

柯希第三個過線，班級學歡呼雀躍，柯希向聲音來源開心的搖著手臂，盡不引人注意的退到一邊，去裁判那裡登記成績。

眼前人來人往，遠處班級搖著紅旗，但李兆微眼裡只有一個左腳已經不落地的纖細的柯希。

他本來只想知道柯希有沒有事，本

打算看到柯希安全場，就回己班級去，但鬼使神差的，他走到了柯希面前：“你還好嗎？”

柯希朝他大大一笑，露一個尖銳的小虎牙。“沒問題，燕哥。”

汗水模糊了柯希的妝容。他一直沒來得及卸妝，臉像花貓一樣，眼睛周圍糊得一塌糊塗。雖然在笑，但額上滿是不於運動的冷汗。在意識到己做了什之前，李兆微一手包著他肩膀，一手攔著他腿彎，把他標準的抱了起來。

柯希驚叫一聲，抓緊了他肩膀。李兆微的額頭也開始冒冷汗，抱一個男生，實在太費力了。

“你抱我脖子。”李兆微沉著聲音，“快，我該把你摔去了。”

柯希依言抱住他脖子，李兆微用盡力氣往上抬了一，讓柯希的體重更好的分散在他肩膀上，旁邊的班級噓聲大作，伴隨著悠長的哨聲。

兩邊的學紛紛看過來，李兆微餘光看到有人拿手機拍照，忍不住在內心翻起了白眼。因為兩個男生抱一就噓聲大起的班級沒救了。

這就是寂寞的高中生。

柯希很重，但眾目睽睽之，他都不好意思把柯希再扔回地上了。

走了幾步，李兆微感到有人跟在他後面。被跟蹤的感覺和後面有人走路的感覺完全不。李兆微裝作不知道，抱著柯希走到運動場外，回過身。是幾個似曾相識的小姑娘，都穿著啦啦隊的大裙子，裙子外套著校服，看到他回頭，像約好了一樣瞪大眼睛：“哇，是燕哥和柯希啊！”

看到她，柯希頓時撲騰起來，想從李兆微懷裡掙扎地，李兆微本來打算在運動場外放他的，但是看到小姑娘，以及因為小姑娘的嬉笑想掙扎去的柯希，他忽然生一股力氣，堅決不肯放手，扣緊了柯希的膝彎。

柯希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隨即他一手抓住李兆微肩膀，另一手落落大方地衝她揮手。小姑娘在李兆微和柯希之間看來看去，其中一個眯起眼睛。

“等，我是不是該去看眼科了，為什我好像看到咱班的班寵和隔壁班的帥哥抱在一起？”

“沒錯沒錯！”其他女生紛紛響應，柯希避而不答，從手腕上解一個手環，扔給中間那個穿紅裙子的女生。

“你的裙子我放在更衣櫃裡了。這是鑰匙。”

紅裙子女生抬手抓住，瞧了一眼。她一偏頭，李兆微想起來了，是隔壁班那個喜歡奇裝異服的小姑娘。平時引人注目的打扮包括且不限於那套愛麗絲。這說周圍那些也都是他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