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你和許年昌的事。”謝盡華拿筆記了個大概，指甲尖叩叩地敲著桌子，“從許年昌這個人說起。”

吳浩果翻個白眼，“許哥啊，我知道他那事。他有人脈，我給他打手，偶爾去幫幫忙，給我分成。我又不偷不搶，都是他的鍋吧。”

“你不偷不搶？”謝盡華反問。

“啊，在村裡給他看著動靜，勾搭人要聯絡方式不犯罪吧。”吳浩果不以為然，“而且賣是他往賣往裡帶，這不還增加那什，基因交流多樣性，又有收入，也不直接到我手裡。我頂多算作風敗壞，抓我幹什？”

“還真不一定如你想的這簡單。你是從犯，罪名跟著許年昌的走。”謝盡華眯著眼睛，“你做這些事，吳姨會怎想？”

“她？名義上的媽，當初就是個蛀蟲，看上我爸夠供她吃穿，拼命討好就在這留而已！她怎想又怎樣？現在家裡都窮這樣了，還管著我，把我當什！”吳浩果狠狠地踩了兩腳地面，皺著眉頭，十分晦氣似的，“就是個傻缺，活該累到長瘤子！還要給她和那個混蛋拿錢治病！”

謝盡華沒動作，只是低眸思考片刻。

“沒必要。”

謝盡華念及此處，對吳姨說道：“他參與了犯罪，律法無情。對父母，他是永遠的孩子，他已經成年了，該對做的事情負責，貧窮並不是犯罪的理由。他有其他的選擇，卻明知故犯。很抱歉，我不做什。”

“盡華……”吳姨突然跪，顫巍巍的，“這是他胡說八道你別信！小果是我的全部啊！我只為了他才活著……不然我辛辛苦苦，給一個只知道錢和睡覺的病秧子男人天天摘果子賣，那男人差點就把我送給三姑打工，是三姑嫌棄我年紀大，手很糙，臉上又都是褶子，不收。我走的錢和機會都沒有，只養好小果，現在還有他弟弟，就成了我這輩子唯一的價值！他不成器，遊手好閒。哎喲……賺錢，家務，養孩子，怎都是我的事情喲！我恨不得三頭六臂！你這是要了我的命喲！”

“吳姨，犯了錯，就該接受懲罰。雖然很情您的遭遇，但他也害了人，那些受害者也需要討個說法。我的確沒辦法左右判決。”謝盡華直言，“不過，他若是認罪態度良好，罪名本身的刑罰不會太重。他如果來後還好好向善，一切還沒結束。”

吳姨老淚縱橫，倒是謝忱扶著她坐回去，繼續給她遞紙擦眼淚。

“我明白你的心情。至親之人因為種種原因犯大錯……”謝忱苦笑著，“但正因為是親近的人，所以要相信他……本性善良。希望他悔改，不忘本心，好好做人。等他來再為他接風洗塵，為他付，即使要讓己承擔莫大的壓力，那也是己選擇的，心甘情願。女士，如果的話，我會多關照他。”

謝盡華站在那，緊緊攥著拳頭，唇色有些蒼白。柯餘聲見狀，輕輕摟過他肩膀，一拍著。

“嗯，他……或許還有機會回到正軌。”謝盡華慢慢開道，“但是許慶和許年昌的罪行坐實

，十年以上，無期，甚至死刑。”

“死……死刑？！我這不成器的喲！這是逼我跳河喲！”吳姨猛地往後仰去，要不是謝忱，她鐵定要摔個屁蹲。

“所以以後千萬不要讓他和那類人鬼混！”謝忱向謝盡華擠擠眼睛，示意他不要再刺激這位老人家了，謝盡華卻沒看見似的，他輕柔地拂過柯餘聲的手。

“吳姨，你的身體怎樣了？特別是那個瘤子。”

吳姨一怔，眼眶通紅，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我子都不關心我，他也不知道，這事你怎知道？我肚子里長了瘤子，晚上睡覺老疼得厲害，怕老吳擔心花錢，才在趕集時偷偷去鎮子的醫院查了。唉，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子就省心了……”

“這是小果告訴我的。”

謝盡華此話一，吳姨頓時睜大了眼睛，連謝忱給她遞紙巾都沒接。

“我……我的檢查結果都藏在櫃子裡沒人看的書中間，老吳都沒告訴。他一天天的都不和我說話，他怎知道的？啊……那本書好像是講修汽車的，他從小就老去許家看他家的車，這書也是他撿回來的！”

“只要他主動坦白，積極表現，他還年輕，關押的時候也以接著學習，來之後再找份工作，養家糊，為時不晚。”謝盡華嘆了氣，“吳姨，也許小果只是不太理解您的關心，表面與您不合，一時無知失足。到時您母子好好聊聊，解開誤會，好好操持這個家吧。”

吳姨的心情還有些激動，畢竟……子居然知道了己的病情。“那這幾年……村裡人會怎看我小果喲！”

“吳姨，您既然選擇相信他，就要堅強地等著他回來，好好等他。我會盡量考慮您的家庭情況，申請援助。天冷了，您也早點回家吧，好好休息，等警方的通知。”謝盡華穩步走過去，握住吳姨的手，目光堅定，“請相信我會秉公處理。”

吳姨感動地點點頭，中喃喃著“謝謝”，樸實的面龐上滿是感激，眼睛裡閃著淚花。

送走吳姨，謝盡華低聲道：“這次整起案件會涉及到很多嫌疑人，也涉及到不罪行。吳浩果只要沒正式摻和進去，來。”

謝忱摸著，若有所思地看著吳姨佝僂的背影。

好像那時候……己的心裡也有向警方懇求的衝動，但他知道，以己的身份只竭盡全力尋找最好的律師，幫助盡華減刑，畢竟證據確鑿。那時候他心裡也很亂，他唯一以確定的是，他始終相信盡華絕對不是於願犯罪。

“去年，關於拐賣婦女童犯罪的解釋臺，提了福利機構工作人員以非法獲利為目的，賣所撫養的童，以拐賣童罪論處。還有，以介紹婚姻為名，限制婦女意志，違背其意願將其賣，以拐賣婦女罪追究刑事責任。另外，收買拐賣婦女童組織賣淫乞討等，構成其他犯罪，數罪併罰。還有妨礙公務，也會算作數罪併罰。危害社會治安，詐騙，非法拘禁等，都以算在其中。”謝盡華的心裡已經將眾多嫌疑人排了個遍。

謝忱搖搖頭，“該遭的事情躲不過，不過吳姨，她子名字沒起好。”

確實是，吳浩果的諧音不怎好。

“謝先生……咳，盡華。”柯餘聲為了避免一開就被隻眼睛盯，改掉日常的稱呼，“剛剛我真挺擔心的，不過我相信你，也多虧是你，還有忱叔壓陣。”

謝盡華猛然回身，緊緊擁住柯餘聲，啞聲道：“其實我剛剛……有點……”

有點怕，怕我壓抑不住醜惡的己。

“別怕，我都在。”柯餘聲安撫著懷裡的人，偷眼瞧見謝忱的眼角又開始抽抽——卻又因為擔心，沒有離開。

“我想了很多，很多種結果。我那時以為吳浩果真的憎恨他的母親，畢竟他不覺得拐賣是犯罪。但無知與消極感情確實不等。碰到你的剎那，我突然發覺了己的誤區。因為有時，我也會是心非。”

“沒關係的，我會一直相信你。這幾天你見到了太多人與事，很累吧。盡華，我在，忱叔也在。謝謝你……也謝謝忱叔。”

柯餘聲突如其來的道謝與溫柔的神情讓兩人都是心中一暖，又十分奇怪。

“嗤，謝我做什？謝謝他留情就成了！”謝忱滿不在乎似的。

“忱叔，謝謝你……當年一直在支援盡華，幫助他讀書，把他從泥沼裡救來，為他處奔走，總是那相信他，對他好，給他光明，我才……碰見這好的，願意和我在一起，坦誠心意的盡華。真的，謝謝您。”柯餘聲真切地說著，正經又格外認真，他眉毛略微垂，“盡華，也謝謝你……接受我，相信我，這努力地忍受著，調整己的情緒，即使我只用微末的行動……與你一起承擔。”他的心裡很明白，每個人的世界裡都不只有一個人，也會有很多盞路燈，指引著他走到如的道路，

謝忱註定是謝盡華在他倆相遇前最明亮的燈塔，以及英雄。

“咳，別煽情了。回屋回屋！”被誇了一通的謝忱擺擺手，“盡華，如果覺得不舒服，暫時離開也行，有我，還有宋隊呢！”

“我希望……我參與進來，解決己親身經歷的案件。”謝盡華執拗地說。

謝忱挑挑眉毛，“那好，別把所有事都己擔著憋著。你要不願意和我說，就和小柯講，我批了！小柯，你給我照顧好人，啊，不然拿你是問！”

“保證完成任務！我靠譜著呢！”柯餘聲笑的。

“你最好是！”

他當然是。

“謝先生，看這！”

柯餘聲的pad上顯示了模糊的黑白影像。

“這是甜新名旅館的監控，樓道里的還算正常，比較容易竊取，但他在暗處設定獨立的監控，經過我的破解，就暴露了他的惡行。謝先生，你介意看到……不好的場景嗎？”

“有心理準備。”謝盡華攬著柯餘聲的腰。

一秒，畫面切換，柯餘聲直接抽了冷氣。

“謝——先生！我的腰！腰要

壞掉了！”

“啊，抱歉。”謝盡華匆忙鬆手，肅然道，“留存證據，傳給宋隊，找掃黃打非合作，儘快抓捕。”

“得，得令！”柯餘聲齜牙咧嘴地操作著，心裡頭五味雜陳。謝先生不光打人很疼的樣子，咬人掐人都好要命！

☆、聊天

樓道里是黑白監控，房間裡的卻是高畫質彩色畫面，清楚地看到裡面的人正在做不描述的事，還是多人運動。若真是私密的成年人活動也罷，犯不上公開聚眾，但影像中居然還清晰地看到幾個不過十來歲的小姑娘躲在角落哭，稚氣的臉上驚慌不已，赤著的身子上還有束縛留的青紫色痕跡，有人用腳踹她，而她毫無還手之力。故意傷害未成年，這行為真是夠夠的了，必須抓！狠狠抓！

這邊剛發完影片證據，謝盡華又接到謝忱的電話：尚甜新所在的火車即將抵達。鐵警已經提前採集到指紋，確定其冒用了姐姐尚甜甜的身份證，他的人在火車站預備實施抓捕，阮萌在現場，妥了。

“有需要網路進行的活，村裡的要不好使，你就和小柯一起到鎮子裡。”

迎上徵詢的目光，柯餘聲歪著頭想了想，“我倒不用，我在雲上跑了個程式，我只需要傳遞幾行程式碼，網速什的都沒關係。而且在這個村子裡，還有些事情沒進行完。”

謝盡華結束通話後，續著柯餘聲的話說道：“比如……福利院。宋隊應該有親上的打算，單獨找林姨。畢竟要關注到孩子的心理健康。”

“這得等抓了許年昌，甜新，三姑他，指認了林姨才繼續吧，上次你去，也沒發現什端倪，而我找到的物證只說明尚甜新來過。而且到時候福利院換人管理，孩子要怎辦？”柯餘聲聳聳肩，“其他孩子我不熟，至於小金，我想去找她聊聊天。”

“你關心她。”謝盡華低笑，“其實我也擔心，想給她找個路，離開這個村子安全地闖蕩，也不用到那大的城市，咱這種，估計就夠她看花眼了。”

柯餘聲捏著謝盡華的手指甲饒有趣味地玩，忽而問他：“謝先生，你這幾天……情緒覺得怎樣？”

“等事情結束，人都抓到，我過幾天就離開吧，把後續的抓捕審訊交給專業的。”謝盡華不由垂眸。這段時間，他確實覺得己的情緒現了異常的波動，在村子裡總是心悸，腦子微微恍惚，很不適合後面的行動。該放棄的，他知道不倔，畢竟這是團隊行動。

謝盡華被他玩著指甲，也沒甩脫，“嗯，我在想，把小金帶村子比較安全，但她是個姑娘，我……不太方便。”

“對哦，我想想，或者……城裡的福利院，會不會好些？我以經常去看。但她的年紀有點大了，不會收。至於收容所，我覺得不至於。”

“咱倆□□惡棍，居然對這種問題沒什辦法。”

柯餘聲失笑：“□□惡棍，嘖……謝先生，你放心，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她學的是美容美髮吧？”

這話提醒了

謝盡華。

“髮廊的話，我倒是認識一個靠譜的大姐，她的女朋友是時裝設計師，也會給她幫忙。不過以前我也只是有任務的時候會拜託她，最早去之前也問過底細，身家清白，靠譜。”

“這倒不錯，只要小金不介意，相對比較安全。”

“再溝通吧。而且小金她很在意秀秀。如果秀秀不回來，她也不想離開。但如果秀秀回來了，真的遭到了什，恐怕她也會對外界產生影。”

“一會我找小金的時候，以問問她，我尊重她的想法。謝先生，要一起去嗎？”

“這就去？”

“抓緊時間嘛，省得謝先生寢食難安。”柯餘聲抓著他手指搖晃。

“好，走吧。一會你去說，我……不知道該說些什。”謝盡華被他晃著，腦子微微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