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晚八點, 阮斯然側躺在賓館的沙發上,頭枕在靠背上,頭歪向窗一側, 室內沒有燈光, 只有落地窗的淡淡月光灑進來。
月色如水, 照在阮斯然身上。
他睡的很安靜,眼睫闔目,月光映照人面,褪去平日的疏離, 眉目生幾分平和。
月色清然, 又讓他多了幾分涼意。
他睡得很沉, 也很累。
好像在浮浮沉沉的大海上搖晃著前進,精神和身體都帶著疲憊,眉頭也不覺皺起。
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 阮斯然眉頭蹙得更深,用手了, 舒緩乾澀疲累的眼睛, 才摸索著接通電話。
眼睛依舊閉著, 意識也沒有完全清醒,手機放在耳邊,話還沒說,就聽見那邊的人說:
“阮斯然,我剛剛夢見你了。”
好像做夢一樣,有著不真實的虛幻感。
阮斯然頭倚著沙發靠枕, 意識地“嗯”了一聲,從骨發,帶了層沙啞的質感。
“我怎叫你, 你都不搭理我。”趙唯一趴在床上,聲音很輕地回憶剛剛的夢,“感覺你好像不認識我一樣。”
“阮斯然,你讓我有點害怕。”
隨著第二句聲音響起,阮斯然眼睛緩緩睜開,看著前方月光照耀的茶几與房間,眼睫眨了幾。
這不是夢。
在德國這兩三天,遠比在學校一個學期做的事情還要累。在學校的忙碌只是時間安排的緊張,做的都是他喜歡的事情,雖然累一些,但精神是滿足的。
但在德國這幾天,他覺得很煎熬。甚至偶爾會困惑,明明是母子關係,為什會讓他覺得那痛苦窒息。
在照顧阮阮這幾天,他再次親身地感受到,在這個家裡,只有己才是外人。
意識回籠,聽到她那句“阮斯然,你讓我有點害怕”,他慢慢坐起來:“害怕什?”
嗓音因為疲憊而格外低沉,又帶著剛睡醒的淡淡沙啞。
“害怕……”趙唯一聽到他的聲音,心有點癢,話在尖繞了一個圈,變成了:“害怕你不喜歡我。”
阮斯然看著窗外的一半圓明月,德國柏林的八點,隔著七個小時的時差,她說怕己不喜歡他。
他慢慢垂眸,看著己的掌心,好一會才說:
“趙唯一,你不要總騙我。”
他會當真的,尤其是在明知是說謊的情況,還是會有絲動搖,想去相信她的話。
趙唯一在床上翻了身,唇角不覺上揚,“我哪裡騙你啦。”
明明沒有那喜歡,卻騙他說很喜歡己。
明明只是撩人的小把戲,卻騙他說是真心實意。
她的喜歡有三分,在他面前誇大為十分,卻希望他相信她的喜歡高達八分。
而他,差一點就相信了。
如果她的表白再真切一點,如果她的反駁再固執幾分,如果她的態度
不是那隨心所欲。
她是一陣風,風的喜歡太過任性,阮斯然並不認為己以成為她的風眼。
“怎醒了?”阮斯然垂頭,聲音放輕。
按照時差,國內凌晨五點多。
趙唯一躺在床上,看著吊燈在黑夜裡的細小光點,像很小的螢火蟲。
“就剛剛做夢夢見你了,你對我態度一點也不好,我很難過,就醒了。”她說的然又隨意,“反正你是罪魁禍首,在我夢裡也沒有好好照顧我,你得負責。”
又是他來負責啊。
阮斯然沒有說話。
“陪我聊會天吧,我睡不著。”趙唯一軟軟地說,“你什時候回來啊?”
她還期待他之前答應的擁抱呢。
阮斯然起身,看向落地窗外高懸的月亮,輕聲道:“快了。”
“快了是什時候?”她不依不饒。
阮斯然算了時間:“大概在最近兩三天。”
阮阮的情況徹底穩定來後,再幫她處理好後續的一些瑣事,就以回國了。
聽到這,趙唯一騰地一坐起,聲音透著興奮:“那我去接機好不好?”
在機場去見他,在人洶湧裡,一步一步走向他,撲進他的懷裡。
阮斯然意識地說:“要很晚,我己打車回去就行。”
“我又不怕晚,你記得到時候訂好票把航班發給我。”趙唯一直接把事情敲定。
阮斯然過了一會,道:“好。”
·
“阮斯然。”趙唯一靠著床頭櫃背,叫他的名字。
“嗯?”
“你在最近是不是很累啊。”趙唯一覺得他天心情似乎不太好,聲音也是沉沉的。
突然之間,就靜了來。
趙唯一聽到他淺淺的呼吸聲,好一會,阮斯然問她一個問題。
“如果……我現在覺得很累,沒什意思呢?”
趙唯一好像窺見阮斯然的內心一角,就如端放在神廟裡的神像,你知曉高高在上不褻瀆,偶然間,發現神像背後有幾處裂紋,窺見佛像漆金之,是凡人血肉。
然對那佛像親近一份,如兩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她說:“那就到我身邊。”
“我會一直陪你。”
阮斯然看著天邊的月亮,想起她之前發朋友圈的那句話——
“晚月色真好,我有點想見你。”
像在咬耳朵的兩個人,有了秘而不宣的默契心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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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趙唯一原本計劃去見賣家,但張寒先一步拉著她參加了一個宴會,她只把時間推後。
接到張寒電話時,她正在吃草莓,“……我不不去?”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應酬,但這次你得去。”
趙唯一放草莓:“怎?”
“查到那個人之前
和鄭氏企業有過往來,剛好鄭家子才上任不到一年,明天他給他妹妹舉辦了個生日宴,過去套套近乎應該幫。”
“這事你來不了?”趙唯一第一反應就是,交際達人張寒沒必要拉上她啊。
張寒語氣加重了一點:“趙唯一,你有點良心行不行?我為你忙前忙後,你陪我去一趟怎?”
“而且,你家和他家也是有過商業往來的,再者,我和那邊也不是很熟,你來了,不是多點勝算。”
拋開這些,他還有點小私心,生日宴上說不準來不青年才俊,止不準遇見比阮斯然相好的,唯一說不定就移情別戀了。
沒別的,不喜歡阮斯然罷了,覺得唯一和這人糾纏會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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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當晚,趙唯一還是打扮了一番,畢竟是正式場合,更何況還有求於人,尊重與禮節都是應該的。
她穿了一件墨綠色抹胸長裙,腰肢纖細,鎖骨凸顯,脖頸修長,長髮盤起,臉側留捲髮側邊海。
踩著一雙新上的夏款高跟鞋,腳踝處的骨節微微外突,小腿肌肉線條流暢而又勻稱。
三月月的海城氣溫還不算高,她裹了一件羊毛披肩,遮住了薄肩,整個人透幾分孤傲的清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