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郝昌終於緩緩抬起了頭。
在場的人都看到了他臉上呆滯又痛苦的表情。
徐芳愣了一,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己已經不知道什時候放開了丈夫的手。
湯九鄴只覺得笑。
原來也會難過或者痛苦嗎?
他看著郝昌的臉,忍不住想說,這份難過也遲到了太久了。
在你的孩子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做什呢?
因此湯九鄴沒有絲毫情,只一聲一句都像鈍石,有力地砸在對方已然漸裂的心臟上。
“這些年,你故意忘記你和徐芳曾經對狄樂做過的一切,利用狄樂對他媽媽的懷念不停給他施加壓力。從一開始的基本生活費到後來小子的教育費用,甚至到現在所謂的過年費用。你知道狄樂一提到媽媽就心軟,因此每當狄樂拒絕的時候就裝一副憐的樣子,好像再也活不去了一樣,逼得他一次次對你退讓乃至接受。”
“你掩耳盜鈴地忘記己犯的一切過錯,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現在偽飾的美好生活,一直以來,私、懦弱、貪婪,縱容徐芳做的一切,你難道直到天還覺得己是被逼無奈,是無辜的嗎?”
郝昌目光渾濁地注視著湯九鄴,注視著這個從一開始就稱狄樂家人的人,恍惚間他忽然想起來己好像很多年沒和狄樂一起吃過一頓飯了。
“你一點都不無辜,也沒有資格難過。”湯九鄴字字珠璣,“如果角色調換,陪狄樂長大是他媽媽,我相信他會有一個完全不的人生。”
湯九鄴昨天聽盧星宇跟他講狄樂之前的事情,他一直以為郝昌這個人是一個極度私利,毫不在意狄樂的父親,但天他全程觀察郝昌的反應,發現他其實有一個很大的弱點——狄樂的親生母親。
只要提到狄樂的親生母親,郝昌就會變得異常沉默,彷彿身體裡的某種良知終於被喚醒。
狄樂昨天晚上說,他媽媽生前,他家裡是眾人豔羨的父母恩愛,現在看來確實如此。雖然沒人確定當時的愛當還留有幾分,但無厚非遺留來的是,從前妻到狄樂這全部的愧疚,只需要一個契機就被喚醒。
湯九鄴早上來之前和王律聊的時候,王律曾說過,這個案件之間的很多關係是基於郝昌對狄樂的法定監護,徐芳在其中只是一個介入因素,也就是說,如果這場談判想要順利結束,主體根本不是在徐芳身上,而應該是郝昌。
而且除此之外,對於湯九鄴來說,還有很重要的一點:狄樂這多年來的心結其實是在郝昌身上,如果想讓狄樂徹底放,這最後的結也必須在郝昌身上被解開。
時間靜默了很久,當察覺到郝昌的態度以後,這次連徐芳都沒再開說話。
他好像都已經看到了無法改變的結局。
快到中午班時間,城市裡又重新開始一輪新的喧譁的車水馬龍,不遠處的商業街異常熱鬧,隔著距離都彷彿聽到聲響。
郝昌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直到被窗外的烈陽刺了眼,他才開道:“我再見見狄樂嗎?”
“不。”湯九鄴堅定無比,“我說過你以後都沒資格再見狄樂,不然,只要被我知道一次,我就立即起訴你,直到你傾家蕩產身敗名裂
。”
郝昌抬眼看著湯九鄴,聽見這個年輕男孩說:“我和狄樂不,他對你或許會心軟或許還有牽絆,但我對你只有恨,所以他不忍心說的我敢說,他不忍心做的我都敢做。如果物件是狄樂的話,我沒什怕的,不相信我以試試。”
“我相信。”半響,郝昌說。
除他之外無人開,天在場的幾個人裡,大概沒人不相信湯九鄴這句話。
良久,是一聲難捱的長嘆。
郝昌終於退了,這個明明尚在中年但看起來已經垂垂老矣的男人終於做了最後的決定。
“不用走法律程式了,我以不再見狄樂。”郝昌用此生最緩最慢的語氣說,“以後也會己負責往後的人生。”
徐芳猛地轉過身,哪怕她知道無論他天做怎樣的選擇,後都很有依舊是這個結果,哪怕明白掙扎大概只是殊途歸,她還是不甘心。
她不抑制地憤怒,不僅是這件事本身,更源於丈夫對於狄樂以及前妻的態度。
她驕縱了這些年,就是為了爭個高。
她之前每次都贏的。
唯獨天,郝昌這次的決定不容質疑。
他狠狠攥住徐芳的手,攥得她手指生疼,一句話都說不。
這個男人懦弱了十幾年,故意扮一副憐相求取情,終於在這一次真的抬起了頭。
湯九鄴平靜地看著他:“希望你一直記住這句話,不然我會在法庭上等著你。”
郝昌淡淡地笑了,拿己和徐芳的手機,當著湯九鄴和其他兩個人的面刪掉了和狄樂相關的所有聯絡方式。
和聯絡方式一起被除去的,還有他之間的連線。
這場十幾年的恩怨無論誰對誰錯,總歸是在這一刻徹底被截斷了。
從以後,再無關係。
徐芳惱羞成怒,眼淚撲嗒撲嗒地一直掉,在郝昌還給她手機以後,一把奪過去憤恨地衝了門。
郝昌看著妻子離開的背影,覺得異常疲憊,他轉身也要離開,湯九鄴叫住了他。
郝昌回過頭。
湯九鄴拿過他的手機,在他手機裡輸入另一個號碼,還給他的時候說:“你和狄樂依舊存在法律上的父子關係,這是我替狄樂給你的最後的仁慈,也是狄樂給媽媽的交代。”
“如果之後你喪失生活理力走投無路了,以聯絡這個號碼,會有人酌情適度地幫你,但記住你沒資格再聯絡狄樂。”
“為什這做?”郝昌說。
湯九鄴腦海裡浮現過狄樂昨晚平靜的聲音,過了會,他說:“因為狄樂說過他在他母親去世之前也曾經和你也有過一個幸福的家庭。”
郝昌目光放在湯九鄴的臉上凝視了很久,面對這個年輕卻果決的男孩,他到最後離開也沒問那個最想問的問題。
——你和狄樂到底是什關係。
每當他想開的時候,他都會想起這個男孩其實最開始就已經回答過了的。
——我是狄樂永遠的家人。
*
直到湯九鄴等司機過來,親送王律上車離開,盧星宇才終於有機會說他天全程最想
說的話:“湯九鄴,你太他媽牛了!”
湯九鄴天的所有言行已經不僅僅是用囂張兩個字概括的了,他簡直,簡直……
盧星宇覺得有點詞窮,等他終於想到說辭時卻見湯九鄴已經走遠了,他在後面大聲喊:“你去哪?”
迴應他的,是大爺無聲的擺手,他背對著盧星宇,朝家的方向走。
湯九鄴一夜沒睡了,精神又高度緊張,用腦過度,因此現在放鬆來以後,被太陽一曬就困得不行,感覺立馬暈過去。
大爺強撐著精神,也要在心裡默默接上盧星宇的後半句話。
真煩。
簡直什也不說清楚。
那當然是——簡直帥炸宇宙!
然而。
帥炸宇宙的大爺此刻太陽穴突突地跳,他忍不住嘀咕。
——不行了,估計得猝死。
必須回家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句話我也想告訴己!
☆、甦醒
湯九鄴不知道己這場覺到底睡了多久,總之他醒來的時候,屋內燈光明亮,狄樂躺在他身邊正盯著己看。
湯九鄴也不知道狄樂看了多久。
大爺迷迷糊糊地張了張嘴。
“狄……”
話還沒說完,狄樂就過去抱著人親。
湯九鄴這覺睡得很實,醒過來反應還很遲鈍,狄樂太溫柔了,溫柔到包容他的一切。
湯九鄴被親得喘不過來氣了,但他不捨得推開狄樂,只糊糊地說:“提——停……”
狄樂又輕輕地吻了幾,這才微微離開,但依舊相隔咫尺。
狄樂的目光像是要長在湯九鄴身上了。
“我要死了狄樂。”湯九鄴重重地吸了會氣,戳上狄樂胸,“我沒猝死要先被你親死了。”
狄樂神情認真地說:“那我就陪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