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6點30分準點，趙沉星看到手機上彈來沈律的影片邀請是十分茫然三分無措的，意識地將毛衣鬆散的領收攏好。

趙沉星伸直了胳膊飛快結束通話，拿過手機，才看到聊天頁面上沈律早二十幾分鍾就給他發了兩條訊息，而他也不知道是夢遊，還是怎的，回覆了一個句號。

像一個默許。

趙沉星瞪著那個己不知道什時候閉著眼回覆上去的小圓圈，忽然站起身對著穿衣鏡將翹起來的頭髮隨手捋到腦後，又重新將通話撥回去，想了想，又將手機放在桌上，攝像頭對著天花板。

“什事？”通話一接通，趙沉星開就問，帶了那些欲蓋彌彰的意味。

因為昨晚沒睡好，嗓音還隱約帶了點鼻音。

影片裡並沒有現沈律的臉，畫面有些微抖動，似乎是在路上，低沉的聲音卻真真切切地傳來，又溫和的不像話。

“濱城的日，不想看嗎？”

趙沉星愣了，才順著他的話想起，濱城的日算是華東一景，著名的影視取材地，每年旅遊旺季，微博上爆火的照片大多是這裡的這個時刻。

“你一大早去海邊？”趙沉星說完，才發現己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什樣的話。

沈律絲毫沒有介意，解釋說：“住的賓館離這很近。”

他又向前快走了幾步，才停，說話就帶了點氣聲，“剛剛站的地方來了幾個人，有點吵，所以換了個地方。”

趙沉星看著影片裡畫面晃動，由斜著角度的樹，到染著霞色的雲，最後一閃而過一張淡色的唇、清晰的頜線，以及連線向的素白的頸項。

鏡頭忽地翻轉，變成了遍地的細軟白沙，手機抬起，罩進不遠處兩塊礁石，以及由淺及深的海面，再到上方的天空……

“日開始了，看到了嗎？”沈律的聲音像被微寒的海風送來，輕飄飄的，尾音打著旋。

趙沉星不由主地順著他的話，湊近身子，往螢幕上盯瞅。

影片裡色彩絢麗，像一幅流動的油彩，寧謐而盛大。

晨曦微旋，金色、紅色交疊著鋪了漫天，海浪徐徐掀動火紅色的裙襬，隨著軌跡齊齊湧來，像專為奔赴一場盛大的宴會。

鏡頭近處呈現一種幽深的暗藍色，天邊色淺，石礁枯藍。

趙沉星瞳孔微張，靜靜地看著螢幕裡的動態畫面。

天際尚有數幾顆散發著微芒的星辰，雲朵橫睡，一縷一縷地染著或濃或淡的色彩。

有細細的海風聲從聽筒裡傳，像繞在身側，撫觸盤旋。

海浪聲一陣一陣，就在這海風中被攜裹而來，似乎還夾帶著鹹澀的氣息。

盯了有一會，趙沉星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影片裡的遠處由海面躍大半的日輪，坐著曲起腿，聽著沈律溫聲說了句什，一時間心裡的某種心思就在這海浪的起落中忽而平靜，忽而震盪，奔湧至潮尖高點。

第41章

“這個特產怎樣？”

模模糊糊的, 趙沉星惺忪著眼，聽到手機裡沈律溫沉的聲音。

換以往趙沉星日常懟人的架勢，不管多好的玩意到他嘴裡也就一句“就這？”

但他現在卻只

是在心裡吐槽這份“特產”帶的過於輕鬆容易, 嘴角撇了撇，冒了一句“還行”。

對面是一聲伴著潮聲風聲的笑。

趙沉星盯著手機屏裡的漫天漫海的絢麗顏色，喉嚨隱約有些麻癢，他想讓沈律調轉鏡頭, 但話就卡在那, 不上不。

門外砰砰兩道敲門聲，緊跟著關蓉催促吃飯的溫柔聲音。

趙沉星抬眼朝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手機裡沈律終於調轉了鏡頭, 露了一點發梢肩頭，在晃動中偶爾窺見半張臉，“時間不早了，你去吃早飯吧, 我也得回去了。”

趙沉星沒什意味地“嗯”了一聲, 在結束通話的前一秒, 不知道是什緣故, 或者只是手抖, 食指長摁著手機屏，一張截圖忽地從底部滑。

圖裡恰好有一點沈律翹起的淡色唇角, 以及眼尾的一點笑意。

沈律平日裡並不常笑, 起碼在趙沉星認識他之前, 以及在學校班級，其實很難覓到一點他高興的痕跡。

但帶動著一回想，趙沉星腦海裡卻全是沈律的各種笑，無奈的, 或是溫和輕低的，眉眼微垂，隱匿著一點鴻光。

……

“沉星，六點十了。”關蓉的聲音提了分貝再次響起。

趙沉星毫無防備地從怔愣中回過神，從截圖中拔視線，輕皺起眉，然後猛地丟手機，踩著棉拖提步疾跑去。

像落荒而逃。

趙沉星也沒想到這張本來當時就該刪了的截圖，會一直存留在手機相簿里長達一個星期。

除了偶爾發圖時從底部彈跳來，他一掃而過迅速滑開，其餘的時候，這張截圖也只是待在手機記憶體的一角，其他亂拍亂存的照片一起在時光中蒙上灰霧。

趙沉星甚至不再將目光投落在右角相簿的方形圖示上。

他起初點開過，一點開就看到最上方的一張圖裡，有那片海域上的燦爛天空，以及小半張無法忽視掉的優越的臉。輪廓模糊地匿在陰影中，耳廓髮梢染著光，像這世間一切美好。

趙沉星其實挺清楚他己在躲，但並不知道他到底在躲些什。

這其實很不像他平時的性格。

像被人偷偷抽了芯子，進什柔軟的東西，一拳頭打去，卻無法著力。

……

凜冬來臨，好天氣肉眼見的。

天空落了幾天忽大忽小的冷雨，氣溫驟降，沒有暖氣的地方人人都穿起了厚厚的過冬幾件套，在校的學生更是大多都裹成了繭，不管是不是於願。

所以當趙沉星穿著件白T恤，外套一件長款黑色薄羽絨服，還大喇喇敞開著，手指勾提著一邊肩上的書包帶走過時，身邊投來的目光比以往多了一倍。

趙沉星繃著嘴角，半垂眼，伸手將頭上的黑色針織帽往拉扯至眉間。

他長相本來就偏兇，沉默陰鬱時，微微一垮眼皮，就顯得更兇。

周圍的視線驟減，甚至路過時的間距就有意控制地遠了些。

剛過完週末後的週一早上，校園難免要比平常吵一點，熟人遇見總得嘮兩句前兩天的精彩生活，像迫不及待地要把友人缺失的部分填補進來。

趙沉星順著扶梯上樓，有點不耐煩地摸耳機戴上，開啟手機音樂，隔離掉外界的吵嚷。

然而仍舊有一些他夠聽見。

趙沉星抬腳落步在轉折平臺上，正準備調高手機音量，恰巧與他擦肩而過的兩個女生嘰嘰喳喳地興奮討論，聲音高而尖。

“校草天就回來了吧？我都快一個星期沒看見他了！”

“應該是，我聽老師說，考完試本來有兩天外活動，但因為天氣不好，只取消，天應該就回來了……”

周圍人大多數都聽見了她的聲音，紛紛回頭看，見這件事極人知道。

趙沉星樣轉過身，尖無意識地抵了一腮幫。

這事，他也不知道。

耳機裡吵鬧的音樂頓時變得刺耳。

從那次影片看日之後，兩人聯絡的次數一隻手數得過來。

周不知道什時候開始安靜來，像潮水漫過，只餘淺灘。

瞿子成天難得到的挺早，到了班級之後吹了一會牛，覺得渴就來買水喝。

陳州和他一道走。

結果剛兩層樓，就瞧見在樓梯站著神的趙沉星。

陳州呆了一，拿胳膊肘拱了拱瞿子成，語氣擔憂，“趙哥一大早怎擱這入定了呢？”

瞿子成觀察仔細，“凍得吧？你看他手攥得青筋都來了，在發力呢。”

陳州慢腳步，“但趙哥看起來不大對勁啊，上週遇見他也是整天悶悶的不在狀態，而且昨天我微信問他事，他秒回哎！”

瞿子成不解，“哈？”

陳州說：“趙哥什時候秒回過！而且我中午晚上發幾次他都秒回，感覺跟一直捧著手機一樣！如果是在打遊戲那也根本不切來回訊息啊。”

瞿子成臉色變了，“看著是不大對勁，我喊他一聲。”

瞿子成舔了發乾的唇角，還隔了好幾步臺階就揚著調子喊：“趙哥！”

趙沉星沒反應，甚至一動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