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好媳——小囡私存的這十幾兩銀子，根本是毛毛雨，你計較那多做啥。”

毛掌櫃：“這不是十幾兩銀子的事！她忤逆父母……”

林玉嬋：“掌櫃的，博雅重組後，業務內容和以前不一樣。博雅精製茶只維持最低產量，我需要用你的渠道和銷路，完成不檔次的……”

毛掌櫃：“……”

這姑娘跟他雞鴨講，各說各的！

他天鼓著一肚子氣來興師問罪，想著如果林姑娘認錯態度好，那就考慮跟她繼續合作；否則乾脆一拍兩散。他徐匯茶號如也擴張了，也攀上其他大客，不稀罕她一個。

鄉會又怎樣？雙方好聚好散，他就算盡責了。鄉會也管不著他的商業決策。

他乾脆不講話了，撓著己光頭，冷淡地說：“姑娘說的太複雜，小的不懂。您找別家吧。”

林玉嬋微笑：“我還要求，小囡面做監督。工錢寫在合約裡，這次您不要再搶她的。”

毛掌櫃：“……”

林玉嬋冷臉，驀然提高聲音：“毛掌櫃，你以不意。天就給我捲鋪蓋走人，我另尋新掌櫃便是。上海灘不乏人，我用個年輕些的，還發點薪水呢。”

毛掌櫃張著嘴，揉揉眼，撓撓頭，好像聽到夢話。

片刻後，他笑了。

小姑娘還學會威脅人了。平日裡沉著冷靜看來都是裝的，這一著急，才顯真實水平。

“嘿嘿。”毛掌櫃不慌不忙地擦拭櫃檯上的存錢罐，像哄熊孩子似的，笑眯眯地說，“姑娘要換徐匯茶號的掌櫃，小的就算意，我的股東也未必答應啊。要不姑娘寫信去問問？”

林玉嬋微微一笑。

“毛掌櫃，您為了令郎娶媳，套現己五成股份，轉讓給您的鄉合夥人。而你那位鄉上個月養老去了，全部股份轉讓給另一富商，人家還多注了三成資。我猜，這位富商，便是貴號目前的大股東了？敢問他姓甚名誰，怎找呢？”

毛掌櫃嗤的一笑，帶著逗傻子的心情，說：“人家在外頭忙生意，跟我是書信往來，銀票寄得爽快。說是姓蘇……”

他忽然詭異停頓，直覺哪裡不對勁。

“好巧。”林玉嬋從包裡掏一沓書信，甩在櫃檯上，“您也許忘了，我的官方身份證件上，恰好姓蘇。平日裡您都是順叫我孃家姓，也許忘了吧。”

毛掌櫃手一抖，嘩啦一聲，存錢罐掉地上，銅板砸到小腳趾，痛得他嘴歪眼斜。

“你……不……他是男的呀……你不是沒有兄弟……”

他撲上櫃臺，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一沓轉讓合約。張張帶著他己的簽字畫押。

……那文書上的“蘇老闆”字跡，輕快漂亮，老練成熟，明明是個年輕才俊，完全不是林玉嬋平時跟他籤合約時、那工工整整的學童字型啊！

徐匯茶號的那位鄉合夥人，一直是個甩手掌櫃，手上好幾家投資的店鋪，一個個哪管得過來。

沒想到，這老鄉急於將股份脫手，見到銀票就昏頭。對方提難以分`身，不如全程書信商議，他竟然就意了，沒提見一面！

而毛掌櫃呢，以前我行我素慣了，只埋首於賬本利潤當中

，以為這新股東樣是甩手掌櫃，不得他全權放手，也沒想到將那人的身份多問一句，跟他聊一聊店鋪的發展路線什的。

只看了轉讓文書，覺得無懈擊。見那新股東額外注資，真金白銀，毛掌櫃還沾沾喜呢。

傳統中國商鋪，本就沒有嚴格的營運手續，轉讓轉賣很容易。只要有指印花押，那誰也賴不得。

林玉嬋等毛掌櫃將這資訊消化得差不多，才淡淡道：“如我所在的博雅商貿有限公司，佔徐匯茶號的超過八成股份。掌櫃的，您己的份額不到兩成，也就沒有話事權。您的掌櫃合約明年就要續了。我很看重您的專業素養，願給您提薪半成。條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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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掂！”

林玉嬋衝進小籠包鋪子，風風火火甩兩個字，笑意滿滿。

蘇敏官推開空竹屜，故作失望：“我白來了。誤工費麻煩結一。”

她從包裡摸一罐特級安化茶，拍在他眼前的桌上：“標價十兩。借花獻佛，你別嫌棄。”

收購徐匯茶號的事，林玉嬋悄沒聲忙活十幾天，日一朝功成，上門接管。

她預料到毛掌櫃不好對付，也許會拒絕承認這次轉讓，鬧大了事，平添麻煩。因此她不敢盲目信，提前把蘇老闆帶來備著，萬一己鎮不住，請他過去刷個臉。

還好，毛掌櫃震驚之餘，理智尚存，懂得給己盤算。

覆水難收，茶號東家既然換人，他作為一個職業素養合格的掌櫃，就該兢兢業業替新東家幹活，順帶把己剩那點股份給炒高點。

在抱怨了半小時後，毛掌櫃黯然接受現實，取鑰匙開抽屜，交付所有賬冊，把所有夥計師傅叫來，讓林玉嬋訓了話。

毛掌櫃在茶號做事多年，經驗和人脈都是頂尖。林玉嬋也不想臨陣換將，平白亂軍心，因此暫時將他留著，給個年後加薪的胡蘿蔔，以觀後效。

過去林玉嬋在博雅洋行，只是個毛茶和加工商之間的中間商，除了技術沒什拿得手的。而現在，她終於像過去德豐行那樣，流暢地操作整個茶葉生產鏈——雖然還沒法做到從茶樹到港全程跟蹤，但最起碼，徐匯茶號的師傅、客、渠道、場地，都以歸她使用。

除了利潤腰斬的博雅精製茶，更推不檔次和完成度的其他茶葉產品，做到利潤渠道多樣化，抗風險力大大增加。

而且不會被人掣肘，半途使絆子。

“而且他意讓他女來工作了！”林玉嬋興奮地小聲說，“我威脅說，要父女一塊掙錢，要兩人捲鋪蓋。還是銀子管用。他只要求小囡要有單獨的工作間，不許和男師傅混一起，賺錢跟他五五分——我就答應了。你是沒看到他的臉色，嘻嘻！”

蘇敏官看著她笑靨如花，故意挑刺：“那小姑娘的婆家也意？”

“她親家公是上海縣的師爺，上次幫容先生遞個訊息，已經從我這賺了不錢。後來容先生獄做官，又登門謝過一次，把那師爺感動得什似的，就盼著攀上貴人，以後飛黃騰達呢！他媳婦過門之前打個工？小意思啦。”

林玉嬋總結道：“其實很多人看似頑固，其實不過是因為，他的立場是有價格

的。”

蘇敏官聽她敘述完畢，居然挑不大毛病，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

有朝一日，居然聽到小怪胎給他上人生指導課。

簡直造反了……

不過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