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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旁突然安靜了下來。等了一刻,白衣依舊跪著。紅衣看了他一眼,“為何不動?”
白衣僵硬的伸出手,指了指雲崖,“門被封,不能回。”
“哦,原來你還需要門。”紅衣的聲音沒有了溫度,她的語氣像她的心一樣,開始變得冰冷。雲崖劍被猛的拔出,紅衣一甩手將劍鞘丟了過去。
劍鞘“咔”的一聲插在地上,白衣機械的站起來伸出僵硬的胳膊,臨空向著劍鞘一劃,一片空氣從他手指劃過的地方掀起,他走了進去。
“回來。”紅衣的左手抬起,劍鞘“嗖”的一聲回到了她的手中,雲崖歸鞘。
篝火“噼啪”的燃燒著,金紅色的火舌舔著枯樹枝幹。
篝火旁,楓聽雪安靜的坐著,懷裡一直抱著她的弓。她旁邊的青竹知道,這位腰懸五壺的飛弓齊射,即使弓不在手中,也沒有任何人能躲過她的箭。
“主上,我們需要離開了。到京都的日子,我們已經遲了一天。”楓聽雪的聲音很輕,她好像在極力壓制著什麼,她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紅衣。後者聽到聲音後,正轉頭看向她。
只一眼,楓聽雪懷裡的弓便到了她的手中。
“你是誰?”她問。
“怎麼,你不認識我了……雪寶寶?”少女笑了,一抹稱為邪的笑容慢慢掛上了她的嘴角,“姎是你一生三世的主人,月紅衣。”
“小,小姐……”青竹驚訝的張著小口,剛要說什麼,楓聽雪瞪了她一眼,然後,她又問,“那剛才那個呢?”
“剛才?你說的是月玲瓏嗎?”少女緩緩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眼中流露著一抹溫柔,“她睡了。做錯了事就只知道逃避的傢伙,是沒有資格欣賞如此美麗的夜空的。”
少女抬起頭,整個天空沒有一顆星辰,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聽,聽雪姐姐,小姐這是……”青竹已經嚇得失了方寸,身子向楓聽雪挪了挪。楓聽雪卻沒有搭理她,而是收起弓,單膝跪了下來,“恭迎主上回歸。”
“回,迴歸?”青竹顫抖的轉過頭,見小姐正像看死人一樣看著她,立刻學著楓聽雪的模樣跪了下去。
“去京都。”
一道冰冷的聲音在篝火邊響起,篝火“噗”的一聲熄滅,戈壁又恢復了黑色。
……
當夜空沒有星辰,才會發現,內心對月輪的渴望。
當心中變得空洞,才會醒悟,靈魂深處已經多了一道身影。
青竹從來沒有像今夜一樣期盼雙月的出現,內心更沒有如此空寂,就像多了一個洞,即使無邊的夜色也無法填滿。
跑,這是她唯一的念頭。
那個曾經在內心深處被她小瞧的小姐,曾經只是主母吩咐要守護的花朵而已,她曾經只是貪玩兒才和秋菊換了。可如今,她在滿頭的汗水晶瑩下,看到卻是讓她靈魂都顫抖的恐懼。
青竹旁邊的楓聽雪內心更無法平靜。
曾幾何時,她是令人尊敬的五壺飛弓齊射。她更是隱秘的掌箭令,即使所有的花葉集齊,也要聽從她的排程。但,那是什麼?她的眼角顫抖著。
夜色下的戈壁上,身穿粗麻衣裙的少女長髮飛揚,她的身體如懸空一般向前飄著。但那不是真正的懸空,只是因為她的速度太快,她的足尖太輕。
沒有人可以看清她如何行動,更沒有人能在戈壁和綠洲的交匯之地尋到她的足跡。她整個人已經化成了風,在夏日的夜飄向了黃金之海的明珠之城——————京都琉璃。
某一刻,一輪金色圓輪從天際吐出,前方的少女停了下來。
遠方已經可以看到京都的城牆和官道上正換班的城衛軍。早起的鳥兒已經開始展翅,從城牆旁聳入天際的古樹上飛起,驚起一片蟲鳴。
“這裡就是京都嗎?好美啊。”少女臉上帶著暖暖的笑容回過頭,看著已經汗流浹背的青竹和聽雪,皺起了好看的眉頭,“你們這是怎麼了?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說著,她拿出巾帕輕輕的擦了擦青竹和聽雪的額頭,將汗水擦掉,又理了理她們凌亂的頭髮,“是不是走的太急了?以後啊,要是累了,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你們要是累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看著完全變了一個人少女,青竹艱難的轉過頭看向楓聽雪,後者點了點頭,將眼中的絕望收了起來。
“小姐,你累不累?”青竹依然記得自己的使命,從不敢忘卻,“要不,我們先找個平坦的地方歇歇,吃些東西?”
少女搖了搖頭,臉上的微笑中多了幾絲心疼,“我不累,不過還是歇歇吧,我怕你們吃不消。”
“主上……”楓聽雪欲言又止。少女看像她,神奇開始變得嚴肅起來,“我雖然被封為大公,也承襲了孤山白駝,但沒有一刻忘記我只是一個無知的女兒。所以,我從未和孃親提及接管白駝城,因為我知道,我還有太多要學。”
她轉過身,看向正在日出中滿滿變亮的京都,“所以,我只想做好自己,一個離開家門的女兒,一個想要進學的普通人。你們,懂嗎?”
“那……我們如何稱呼小姐?”楓聽雪的內心其實有些忐忑,她的語氣帶著試探。她不知道,現在的主人是否不是昨夜的主人,但無論哪個主人,都是她的主人,決定三千箭靈生死的主人。
“望山屯三姐妹,怎麼樣?我是姐姐,聽雪是二妹,青竹,你是老三。你們也不要叫我小姐,主上,就喊我阿姊便好了。這個稱呼,才是我最喜歡的。”少女顯得很開心,有些雀躍。
“那名諱呢?”
“當然是紅衣啊。難不成叫以前孃親給取的玲瓏?可兩個名字都隨著認祖歸宗大典,傳遍了白駝城,說不準京都貴人們的耳朵裡,早就留名了。”
“玲瓏只是尋常的名字,叫的人很多。可紅衣就有些扎眼了,除了沙場上的軍人以外,沒有人喜歡如此名字。”楓聽雪依然記得昨夜的主人說過什麼,她可不想因為名字太多,記亂了,然後被打死。
“嗯嗯嗯,聽雪說的極好,那就叫玲瓏吧。只希望孃親要是知曉了,千萬別有什麼誤會才好。”玲瓏伸手擦了擦青竹的額頭汗漬,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四處尋找。終於在不遠處黃綠相間的草叢中看到了泡芙,她笑盈盈的蹲下來,張開手臂,泡芙帶著一陣歡喜撲進了她的懷裡。
“小姐,它太過扎眼。”聽雪提醒道。
“沒事兒,就說撿來的。”
泡芙一臉委屈的趴著,連叫也不敢叫。它昨夜可是在遠處目睹了一切,對抱著自己的這個少女,它有些害怕。
七月的京都很美,這是玲瓏的第一印象。
日出的金色大地上,三層金色的階梯坐在無盡的翠綠中,每層階梯上都鑲嵌著無數殿宇,俯瞰著整個綠洲。階梯的最上方,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平臺,無數石階向天空伸展,托起高低不平的山峰,在山峰的上面,是大小不一的白樓,彷彿正從金色陽光中衝出。
玲瓏張開懷抱,仰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京都的空氣,“果然是大城市,我感覺空氣都不一樣呢。”她沉醉了。
無數的人飛蛾撲火一樣湧向京都,這座大漠的明珠之城在流火蘭月,早早的張開了它的懷抱。
跟著人流,‘望山屯’三姐妹緩緩的走著,快到巳時才排到城門口。
足有百仞高的城牆正中有個缺口,缺口兩側高挑如劍,後面是一座城門樓。門樓的中間,五道城門一字排開,兩個最大的在兩側,足有十仞,中間小的也有三仞。遠遠的,城門彷彿‘巨大的鼻孔’,將人流吸入。
“站住,說你呢別走了。”
一根小小的木棍捅了捅玲瓏的肩,玲瓏這才發現,已經走到了最前面。
拿木棍兒的是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頭髮向公雞的冠,筆直的立著,鬢角被剃得很乾淨,留著鐵青色的頭茬。他留了一捧很整齊的鬍子,被打理的四四方方,看起來像刷子。
“看什麼看?亮出你的身份腰牌,報上名字……趕緊的,後面的人還等著呢。”漢子瞪了玲瓏一眼。
“腰牌?”玲瓏一愣。身後的青竹連忙從懷裡掏出三個腰牌遞了上去,那漢子不屑的瞥了一眼三個女子,丟了回來。
“將軍,這是我家阿姊,第一次出門。”青竹連忙打著哈哈。
“名。”那漢子冷哼了一聲。
“玲,玲瓏。這是我二妹小雪和三妹小青。”玲瓏害怕的轉過身指了指背後的兩女。那漢子一愣,臉立刻更冷了,“你的名以後別用了,和貴人的閨名犯衝。以後就叫鈴鐺吧。”他的語氣不容拒絕,“鄉下丫頭,玲瓏這樣貴氣的名字也是你能用的?想死不成?”
“啊?是是,草民記住了。”玲瓏連忙點頭,那漢子一揮手,總算放過了她們。
漢子背後的一個胖子好奇的看著她們,見她們一副老實本分的模樣,指了指琉璃的第一層階梯,“今天是好日子,王上下令免了你們的進城稅。可你們這些人要記住,只能在第一層,別亂跑……”他的目光掃向後面的人,突然吼道,“聽到了沒有?”
後面的百姓哪敢說話,頭也不敢抬,規規矩矩的連忙點頭。
雞冠頭漢子瞥了一眼胖子,沒說什麼,揮手讓眼前的三個女子趕緊走。
玲瓏不敢多停,連忙拉著兩個小妹進了城。
她沒有發現,在錯身的瞬間,那漢子向後面悄悄的伸出一根大拇指,有人從他背後溜進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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