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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花花聽到一陣驚呼,連忙走過去看。
只可惜屋裡空無一人,她正在納悶,就聽一陣嘔吐聲,周鐵鍋渾身溼淋淋地從糞坑裡爬了出來。
蘭花花嚇了一跳,連忙避開,只見周鐵鍋臭味撲鼻,身上滴滴答答地流著黑色的汙水,頭髮上還立著幾個殼殼蟲在左顧右盼。
“咋滴啦?咋滴啦?”蘭花花問。
周鐵鍋也不理他,一邊跺著腳一邊朝大河邊飛奔。
他要撲到河裡沖洗身上的汙穢。
老蘭頭正在河邊用糞勺舀水澆菜,猛然間見一個人影一晃,“撲通”一下跳進了河裡。
老蘭頭嚇了一跳,以為是哪家的小媳婦兒和婆婆生了氣,一時想不開跳了河。
仔細一看,卻是周鐵鍋,大清早的,水深又涼,也不怕得了傷風感冒。
“大早晨的,發哪門子神經。”老蘭頭咕嚕了一句,他聽說女兒正在修建教室,連忙放下糞勺,也跟了過去。
周鐵鍋走了不久,生產隊裡也派了三個人過來幫忙。
老油子,瘌痢頭,王滿倉,這三個活寶,周慶三對他們毫無辦法。
分他們重活,明知道是出工不出力,在自己眼皮底下看著難受,乾脆哪兒活輕讓他們幹去,這種拐著彎兒的照顧,他們也感激不盡,多少都要應付一下。
三個活寶磨磨嘰嘰,懶洋洋地來到了“工地。”
他們的活,無非是清理垃圾,搶掉泥皮,再用麥糠摻麥秸糊上一層。
至於房頂,他們割的茅草派上了用場,儘管被周慶三私自用了一大半,餘下的也綽綽有餘。
老油子幹了一會,就蹲下吸一袋旱菸鍋子,瘌痢頭幹了五分鐘,聲稱昨夜睡覺涼了肚子,上了三次廁所。
而王滿倉,幹了一會,偷偷地溜走了。
昨天有人捎信,讓他去十字坡送老鼠藥,那個大隊倉庫裡鬧鼠災。
自己得了好處,當然不能忘記夥伴們,王滿倉答應送每人一根油條。
因此,幹活的主力還是蘭花花。
老蘭頭趕了過來,他看見老油子蹲在旁邊歇著,蘭花花正赤腳踩著泥巴,心裡就很不舒服。
“老油子,你幹甚來了?”老蘭頭問。
“幹活,歇一下,反正我又沒後代,這學堂蓋不蓋,管我甚事。”老油子挺乾脆。
兩人正說著話,只見王滿倉滿頭大汗地飛奔而來。
他怕周慶三發現了,扣錢不說,還要挨批。
老油子見了王滿倉,連忙站了起來,
“油條呢?油條呢?”
“你急個逑?狗子見了主人餵食,還搖搖尾巴,你連個叔也不會叫?”
論輩份,王滿倉比老油子長了一輩,還沒出五族,親著呢。
“俺叔,行行好,給小侄子一根。”老油子可憐巴巴。
王滿倉從口袋裡掏出個油紙包,拿開了,裡面是黃燦燦的幾根油條。
王滿倉先遞給了蘭花花一根。
“爹,你吃吧。”蘭花花把油條遞給了老蘭頭。
老蘭頭把油條一分為二,父女倆這才吃了起來。
老油子急的直搓手,又叫了幾聲叔,王滿倉才遞給了他一根。
老油子接過油條,兩眼笑得迷成了一條縫,他撒下一點點,慢慢的朝口裡送,好像在品嚐著山珍海味。
“慢點吃,還有我的呢。”一聲大喊,只見瘌痢頭從茅草叢裡鑽了出來。
他一邊跑,一邊記著褲腰帶,一塊小石頭絆了他一跤,
“哎喲,我滴個娘哎。”
瘌痢頭從地上飛快地爬了起來,顧不得拍一拍身上的泥土。又朝王滿倉跑去。
“你上個廁所,上這麼長時間?”老油子有點不滿。
“嗯,睡著了。”癩痢頭掩飾著。
“你是睡神啊,上個廁所也能睡著,那你咋醒了。”老蘭頭沉不住氣了。
“我,我聞到油條味就醒了。”瘌痢頭臉不紅心不跳的說。
幾個人正鬧著,周鐵鍋來了。
周鐵鍋是隊長的侄子,幾個懶漢怕他跟隊長講,這才懶洋洋地幹起活來。
既然這個學校裡只有蘭花花和周鐵鍋,無疑中,蘭花花到底年長了幾歲,成為了這個學校的負責人。
校長,教師一肩挑,她和周鐵鍋核算了一下。
一個嚴峻的事實擺在面前,隊裡只給了三棵鑽天楊,房頂上的檁條壞了,要用一棵作檁條。
而剩餘的兩棵要鋸成闆闆,再在教室裡砌幾個泥巴墩子,架上木板給孩子們當課桌。
村裡太窮了,只有這樣湊和,而小板凳,孩子們可以自己帶。
老油子說,“沒有檁條,可以找隊裡要,隊裡沒有,可以找鄉里。”
王滿倉說,“可以讓村民們捐點錢。”
“大夥都窮的吊兒郎當,吃個鹽也得用雞蛋換,哪有閒錢捐這個。”瘌痢頭說。
“我捐,我捐一塊錢,蘭花花拿著。”王滿倉倒挺大方,從內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塊錢來。
這令人大跌眼眼睛,老油子睜大了眼,
“你一個寡漢條子,老婆都跑了,偷偷摸摸地賣點老鼠藥,掙點錢不容易啊,還不買酒喝。”
這一下觸到了王滿倉的痛處,他嘆了口氣,“老婆跑了,但孩子是我的呀,等學校蓋好了,我就去把孩子接回來。
讓他讀書,可不能做個睜眼瞎啊!
你知道,我是個生意人,去過縣裡,市裡,那些有本事的,都是有文化的人。”
老蘭頭正在清理著垃圾,他聽了王滿倉的話說,
“還真是這個理兒,咱們窮,就不是不懂文化,咱這旮旯村,又有幾個識字的。
既然滿倉捐了十元錢,我也捐。”
“爹?”蘭花花叫了一聲,她知道家裡哪裡還有錢啊!
為了給周小刀治腿,欠了一屁股的外債還未還清。
“沒什麼?我雖說沒錢,但我還有副壽材闆闆,於其陪我入土,還不如給孩子們幫襯教室,作作貢獻。”
老蘭頭大手一揮,就這麼定了。
聽了這番話,老油子的驢脾氣也上來了,
“捐就捐,誰怕誰啊!我把做床的木料捐出來。”
老油子雖說辦事拖沓,但遇到真事兒從不含糊。
瘌痢頭說,“我也想捐,可是沒錢,自己好好的幹活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