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定能救大哥的吧?四兒求您了。”
“我救得了誰?我連自己都救不了。”皇后似在自嘲,又似只是一句諷刺,四兒惴惴地去看三娘,找她拿主意,皇后也看向她,問道:“你和餘容是什麼關係?”
“溫大哥認了家父母為義父母,故而是民女的乾親兄長。不過民女心中拿大哥當親生的大哥,想來大哥也是這般認同的。”
“那麼你應該和他很熟了……這些年他過得好不好?”
“不好不好,一點也不好。雖然世人看大哥,都說大哥以賤民的出身,釣到了靖王殿下這個金龜,命好得不得了,可民女不這麼想。尋常人,若非有情若非走投無路,誰肯受他人脅迫忍辱為寵侍。民女猜想,如過有得選,大哥是願意拿這些所謂的好命換平平淡淡的一輩子。過去二十餘載究竟如何,民女未曾見得,也未曾聽說得,不敢亂講,可是,那無論如何也算不得平安,更算不得好。前歲聽兄長提及,在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兄長雖口不能言,也要被強迫學酒令勸酒,學不會,就是一番苦頭。又聽聞數年前兄長曾在靖王府上為奴,因不堪折辱才冒死逃亡,這樣的境地又怎可稱好?民女偶聽兄長的弟弟說起,寧可一家人死在一處,早早去了,也好過打著‘好死不如賴活著’的幌子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二郎可哪有這樣的憤憤之語,必然是兄長的意思。眼看著才好一些,也不知道陛下是為了什麼,忽然要殺我兄長。民女跪請殿下救兄長一命,即便要民女立時死了,民女甘心。”
三娘說完,深深跪地一叩,皇后久久沒有動靜,三娘正自忐忑,突然聽見四兒、黃氏等人驚呼不已,三娘趕忙抬頭看去,皇后騰身站起,唇無血色,眉宇之間,盡是戾氣,向她怒目喝問道:“你說的見不得人的地方,是什麼地方?”
“……是……是,是——”三娘左右看看,無人可幫她,四兒也是一臉懵懂,不得不硬著頭皮說:“是青樓……”
皇后聞言,眉頭緊緊皺起,額上青筋歷歷可辨,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化作一聲幾近咆哮的吼聲:“去請陛下過來!”緊接著他一腳踹開裝飾華麗的長几,踩著跌落在地的緙絲、宣紙大步離去。
“皇后殿下!您要去哪裡?”
“殿下!殿下!身體為重啊!”
“殿下別衝動啊,殿下!”
……
椒房宮像滴入一滴水的油鍋一樣沸騰起來,大家都顧不得三娘和李四兒了,三娘和四兒簡直就是兩隻摟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兔子,三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過頭了,十分害怕連累家人,下意識地用力攥四兒的手,四兒竟然未覺疼痛,而是壓著三孃的胳膊說:“姐姐,皇后殿下的肚子——你看到了嗎?”
三娘才想起來,皇后走出門時,衣服下的異常——那有些聳起的與他的身形十分不相稱的腹部,可不就和黃氏差不多嗎?
第76章 撕開
“殿下,殿下,您不要衝動,您想想您的小皇子!”
跟了皇后幾十年的女官幼蓉幾乎是跪在地上死死抱住皇后的腿阻止他繼續向外走,豐酒等也跪了一地,有些人看起來並不驚訝皇后現在的體態,有的人卻滿臉驚愕,而應該保重自己的黃氏,也跪在冰冷的地上拖住皇后的衣裾,殿外之人亂作一團,或向外散去不知找誰去了,或要上前又不敢動彈,總之毫無條理。皇后的目光從各種各樣的表情上掠過,最後落在幼蓉身上:“幼蓉,我熬不下去了。我每一天都活在噩夢裡,只能靠欺騙自己支撐下去,我都快崩潰了。我辛辛苦苦熬油似的熬這輩子,兒子卻落得那般結果,而我竟一無所知,還叫他撫養煦武。早知這樣,不如當初死在一塊兒。我吃這麼多罪是為了什麼?我以為至少至少他們能得個小民農夫的日子,到頭來卻比我還不如,我生下這個孩子做什麼?讓餘容活得更艱難?讓我再造一次孽?”
“不會的,主人,您看陛下多喜歡煦武,陛下也會很珍惜他們,陛下沒有咱們想的那樣厭惡他,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主人,您就為大公子想想,再為小皇子想想吧!”
“我正是要為餘容想想,才要叫陛下過來。陛下既然恨我的孩子至此,那麼,我這個萬惡之源從世上消失,換餘容一條賤命活著,總可以吧?當年我就不該貪戀富貴榮華,不該自欺欺人去相信陛下的承諾,明知兒子一去,凶多吉少,卻因為懦弱和貪婪選擇留下,刻意不去想孩子以後會怎樣。我遭到報應了。我不想熬了,也熬不住了,讓一切都結束吧。你們都讓開。”皇后抽下頭上的玉簪,磕在椒房宮的磚石上,用鋒利的斷口抵住自己的喉嚨,厲聲喝斥:“讓開!”
李四兒和三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隻兔子互相依靠著縮在一旁目送皇后逼退眾人,轉身就踏上了寢宮的樓梯。
皇帝陛下很快就趕過來了,但是他趕來時,皇后已經站在了樓臺的欄杆上。
閣樓真的不高,距離地面不過六七丈,再高的地方皇后也上不去,一群侍衛早佔據了樓上的位置等著攔住他,只因為皇后手裡握著的半截玉簪,沒人敢上前。
皇帝陛下被這一幕嚇得肝膽俱裂,連鞋履也顧不得脫掉,抱著長長的衣裾和衣袖就往樓上衝,皇后倒也沒有阻止他的意思,只以一種俯視的角度看著他,直到他衝到樓閣的走廊上。
“你再過來一步我就跳下去。”
“好好好,我不過去,你不要嚇我——”
“我要見我的孩子。現在!立刻!”
“好好好,來人,立刻把皇后的孩子帶過來!”皇帝陛下只顧著答應,完全忘了要解釋誰是皇后的兒子,內侍心裡直打鼓,為難地看看皇后又看看皇帝陛下,還是幼蓉警醒,在內侍看向她的一瞬間就脫口而出:“就是靖王殿下的王妃和跟隨楚山公主駙馬去往馮河渡的溫煦武。”
皇帝陛下聽見溫煦武的名字,更是驚異不已,幼蓉轉念一想,便知皇帝陛下驚異什麼,思及皇后四次妊娠,第一個兒子落魄之苦,第三個孩子未見天日便失去生命、死後還被人反覆查驗連完整的屍骸也未曾留下,一股壓抑了二十多年的怒火熊熊燃起:“陛下不知,算上這一次,殿下已經是第四次妊娠。虎毒尚且不食子,老嫗不懂,陛下何以殘酷至此,竟不予親子活路。然則既嫌棄主人生下的孩子,為何又要三番四次令主人懷孕?”
皇后的手覆在隆起的腹部,看著皇帝陛下的眼神幾乎要實化為刀鋒:“我曾經也很想知道,究竟是為什麼。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一切罪惡因我而生,一切罪將因我而死,我求陛下放過我兒那一條小命,我拿我自己的去換可否?”
“不——”皇帝陛下猛然向前一撲,皇后未能及時反應,被他抓住了飄忽在風中的衣裾,皇后一退,只差一步就真的摔下去了,皇帝則跌在地上,手裡緊緊抓牢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