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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季星河剛從黑騎營中巡視回來,他特意在長街買了桂花藕,這是專門買給林雪霽的。
走到臥房之中,卻是空無一人。
喚來一個小廝詢問,他也只說林雪霽之前便從院中出去了。
季星河心頭一跳。
他並未限制林雪霽的自由,但不知為何,他心中卻是生出來不安來。
季星河連忙又找了幾人詢問。
林雪霽竟是一路去了地牢之中。
季星河心道不妙。
倒不是林雪霽去不得地牢,只是地牢中環境髒汙,還有不少滲人的刑具,若阿霽看見被驚嚇到怎麼辦?
這地牢是這宅子的上一任主人留下的,那人也是出了名的殘暴弒殺,手段殘忍,這地牢之中死去之人沒有上千也有數百。
那地牢更是陰森恐怖得很。
林雪霽再如何也是衛國皇子,這樣的地方肯定是沒有接觸過的。
想想那日,他那般淡然地把崔英扔入地牢,阿霽會不會以為他是一個冷血之人?
他在民間的名聲也不好——想到這,季星河心中生出了些懊悔。
林雪霽說不害怕他,是隻看見了他好的一面,而惡的一面,卻還沒看見。
林雪霽看見地牢的真實模樣後,會不會害怕?
季星河的心中一涼,飛快地向地牢趕去。
林雪霽端坐在方桌之前,輕搖著扇子,靜靜地坐著,他著一襲白衣,披著件羽白色的披風,單手撐著腦袋,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的紅色小狐狸。
好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與這地牢之中陰森恐怖的氛圍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個剛進地牢沒多久的守衛暗自咂舌——
這麼一個謫仙般的人物,為何如此淡定地出現在此呢?
剛剛還在崔英正在受刑,那般血腥的場面,他也是適應了好久才習慣的,沒想到這位公子,竟像是沒事人一樣。
這著實讓人驚訝。
林雪霽在等著崔英回話,崔英被掛在架子上,剛剛林雪霽便叫人把刑停了,叫他好好想怎麼回答。
地牢內靜悄悄的,崔英的血滴答滴答地流著,給這地牢更添了一分恐怖。
林雪霽的聲音如玉,語氣淡淡卻多了些威壓:“現在,你想清楚了嗎?”
地牢之中,是一陣可怕的安靜。
季星河匆匆趕來,只見地牢門敞著,他便知曉他是來晚了,阿霽已經進入地牢了。
他身著一身黑衣,威壓不自覺地散發出來。
“殿下,您怎麼親自到這來了?”看管地牢的守衛心中一驚,被季星河嚇得腿有些發軟。
這地牢不是什麼乾淨的地方,今天怎麼主子們,一個接著一個,都往地牢跑呢?
“林公子呢?”季星河問道。
守衛先是一愣,隨機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林公子正在裡面坐著呢,屬下害怕地牢中血腥味太重,就專門開了地牢的大門。”
季星河心中稍稍鬆了口氣,問道:“阿霽他沒事吧?”
守衛:……殿下,你擔心林公子,倒不如關心關心崔英。
“阿霽,你怎麼到這來了?”
林雪霽回答道:“我來看看崔英,畢竟是我把他送進來的,總要問個清楚。”
季星河點點頭,又仔細看著,林雪霽似乎確實沒有什麼異樣,他緩緩舒了口氣,懸著的心可算是放了下去。
“那阿霽可問清楚了嗎?”
林雪霽笑了笑,“快了,殿下放心。”
季星河的目光落在了崔英身上。
崔英感覺到了季星河的目光,他不禁有些顫抖,眼神也不自主地躲避著。
季星河語氣淡淡,不自覺地帶著威壓,與剛剛關心林雪霽之時,全然不似一人。
他留了崔英一命,是因為崔英曾經救過他,下令訓問崔英之時允許用刑,是因為崔英背叛了他。
林雪霽語氣淡淡:“崔英,既然你還有觸動,便還是有些良心的,你想想你背叛殿下,值得嗎?”
崔英的喉嚨中發出痛苦的嘶啞,“別問了,我該死,求求你殺了我吧,我對不起殿下,我不配活著,殺了我吧——”
季星河面色微涼,既然做過調查,他自然清楚崔英是怎麼回事。
林雪霽語氣中透露著憐憫:“我想你是後悔的,只是可惜你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崔英眼神中閃過痛苦。
“你想為孃親、妹妹搏一個前途出來,只可惜,你想想你若是現在死了,你父親和你嫡母會如何待她們二人,你忍心嗎?”
又是一陣沉默。
“若再給你一個機會呢?”林雪霽的聲音充滿著蠱惑,“你被抓出來的訊息沒有人知道,溫安言更加不知道怎麼回事。”
“你想想,你嫡母一直看你們不順眼,若你死了,你的妹妹不知會送入誰家的府邸之中,你的生母不知會被嫡母怎樣磋磨。”
季星河靜靜看著。
崔英的眼神中一片死寂。
“只要戴罪立功,你就能活下去,你的生母和妹妹就還有活路。”
又是良久的沉默。
崔英終於抬頭。
林雪霽勾起了唇角。
五六靜靜地看著,評論道:【其實這麼想想,崔英也是很可憐的。】
林雪霽淡淡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若非是我替季星河喝了那毒酒,季星河已經死了,他落得如今的下場,也是因為他自己的緣故。”
五六點了點頭,尖尖的耳朵抖動了數下:【宿主說得對,不過這種感覺好糟糕啊。】
林雪霽笑了笑,擼了擼小狐狸的腦袋,“那就不要想這些了,還是單純的時候好。”
五六眨巴了眨巴眼。
*
季星河與林雪霽一起走出牢房,赤色小狐狸就臥在林雪霽的肩膀上,半眯著小眼睛。
很快崔英也被抬了出去。
季星河沒有說話,他有些擔心——阿霽雖然沒有多說,但那地牢之中的場景確實是極為駭人的。
他知曉自己不是好人,但他希望自己在阿霽心中是個完美的,而不是血腥暴力之人。
但林雪霽不說話,他也不敢問,害怕自己問了,又讓阿霽又回憶起剛剛血腥的場景來。
林雪霽不明所以。
五六也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順著就滑到了林雪霽的懷中:【宿主,攻略物件再想什麼啊?】
林雪霽也不知道。
過了片刻,他問道:“殿下,你可怪臣擅自做主?”
季星河微微一愣,忙解釋道:“當然沒有,阿霽是在為我籌謀。”
“他為了生母和妹妹搏一個前途,自然是沒有問題,只不過這些我也能做,他卻是投了皇帝——”
“若他直接告知我,我也不是幫不了他,豈會有現在的情形?”
林雪霽心中生出了些唏噓。
“阿霽為我費心謀劃,我自然是極為高興的——我留他一命,也是有著策反他的心思的。”
林雪霽點點頭,淡淡道:“不過,此人終歸是不能再用了。”
“如果能透過此人探知出溫安言和皇帝的動向,自然是最好的,不過也要小心,還要派人盯著此人,以免他生出二心。”
季星河點點頭,壓下了剛剛所想到的,阿霽應當是沒有在意才是。
季星河的目光落在了小狐狸身上,這赤色小狐狸確實是極為可愛,但季星河此時卻不這麼覺得。
它——竟然能堂而皇之的躺在阿霽的懷裡。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五六身子僵住了:【宿主,我感覺我被什麼猛獸叮住了,嗚嗚嗚嗚。】
林雪霽:……
季星河唇角微彎,笑了笑道:“阿霽,我想抱抱小狐狸,咱們把它撿回來之後,我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呢。”
林雪霽微微一楞,季星河這是吃一隻小狐狸的醋了嗎?
正恍惚間,季星河已經把小狐狸抱了過去。
季星河看了看小狐狸,便把他放在肩膀上,道:“馬上就要到花廳了,阿霽我們把它放在那,讓它自己玩會兒吧。”
五六在季星河的肩頭瑟瑟發抖。
【宿主,宿主,嗚嗚嗚嗚嗚嗚,他好可怕啊。】
林雪霽勉強安撫道:“放心,他又不會吃了你,”
【嚶嚶嚶,小狐狸那麼可愛為什麼要吃小狐狸。】
到了花廳,沒等季星河動作,五六便飛速地跑了下來,火急火燎的。
季星河笑了笑,心念微動,輕輕勾住了林雪霽的手指。
林雪霽回勾住,指尖輕輕摩擦著。
他揚起來唇角,聲音低醇誘惑:“殿下,地牢之中血汙太重,臣似乎也沾上了味道,臣想去沐浴,不知道殿下意下如何?”<!--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