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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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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又是一年初春。

靈田打理得不差,得益於奇景中豐沛的靈性靈氣,一株株靈植成長地茁壯。

回山數月,清理了山頭院落,將飄在空中的浮田一如之前那般填入青朧山。讓後者覆蓋的範圍又擴大了一圈。

院子後的藥田則細心翻土、澆灌,重新栽種種子,等待發芽。

期間,奇景內的靈植摘採好幾茬,煉了不少氣血丹丸,除此外更有辟穀丹、燻神靜境香、固神丹、帝流漿之流,同樣或多或少出了幾爐。

大部分堆在青朧山山腳下的木屋一角隨用隨取,如帝流漿這種則落在手頭用來做各種嘗試。

幾月裡陳嶼側重在陣法與器道,丹藥方面進展不多,只循著冬日尾聲,培育了一批生髮果。

煉了幾枚生機丹。

丹丸桃紅蓋、雪白底,似棉團。作為主藥的生機果也不例外,柔柔白白點綴在藥園一角,舒張嫩芽。

生髮果模樣可人,結成後的果實有催發生機之效——去歲冬月時候他就看上了眼,可惜時節不佳,最後花費靈機栽培也只得到寥寥幾株,且無法落種。

今年吸取教訓,早早安排。原本他是打算將這些靈果再培育幾次,不過唸叨著效果,便先煉了兩爐丹藥。

以生髮果異化而來的主藥,加上纏蛇草、貝母等,調和前者對生機潛力的激烈耗損,然後透過輪轉萃取術法以及青炎的不斷熬煉,丹藥品相上佳,雖無傳說中雲華丹紋顯現,卻也香飄四溢,陳嶼服下一粒後發覺效用不俗,便是他的境界也能感受到些許流淌靈性深處的暖意。

此丹被他名作生機丹,直到這時也發現所謂潛力,其實便是自我靈性在血肉層面的體現,至於為何原先的生髮果會耗損生機作為代價,大抵是拔苗助長式從血肉骨骼中催發靈性的後果。

如今被他調配,以多種靈植作為輔藥一齊煉製,不單單削去了副作用,醇厚的藥力反增數分。

許是用量不小心添得過多,生機丹於旁物而言與猛藥毒藥無疑,但在此刻陳嶼的手中卻如糖豆,時不時拋幾粒咀嚼。

渾厚似海的靈性汪洋中,微微漣漪被藥力暈散蕩漾,宛若清風拂過,或許效力微弱,卻挑動心湖波瀾,感觸愉悅,讓人意猶未盡。

一如當初氣血丹剛煉製時那般,不過現在的氣血丹經過換代更新,藥力與原版相比稍有遜色,且境界不同,服用後的反饋也不再一樣。

換言之,氣血丹已經徹底淪為墨靈鮍以及饞嘴鹿等一眾傢伙投餵所用。

而在生機丹之外,陳嶼還煉了一種新丹。

卻是從黑魚身上那道莫名生出的治癒水流術法得來的靈感。他記起了早前二次靈機培育的秋刀麥,有化痰止咳、瀾肺利喉之效,算上山外一年胡亂栽種培育的一些藥草,此番煉製,成功弄出了一種可治癒多項病症的丹丸。

祛百病、止疾症,養身壯氣。

喚作百生丹。

數月中其實還在閒來無事時候搞了不少其他丹藥,可惜成品寥寥,可真正復刻並重復煉製的,只有這兩種。

“倒是好運的魚,治癒之術我可是好生期盼,日夜都想著,結果陰差陽錯落在了你這憊懶貨頭上。”

百生丹對內外傷勢也有奇效,陳嶼算是得到了早前時候自己心心念唸的療傷祛病之法。

可惜……他無奈搖頭,此丹稱得上生不逢時,畢竟眼下陳嶼已經登臨造化,法力暈染身軀,正琢磨法身法體的構築。

縱使未能打造法身的此刻,三法合一之下,身軀上的傷勢於他而言已然不算作什麼,哪怕剜去血肉、洞穿心臟,甚至砍去頭顱,也能轉瞬以法力逆轉氣血,讓血肉筋骨恢復如初。

何況變化之道參悟更上一層,明悟了大小如意後,陳嶼第一時間就以自己做了嘗試,事實證明,將身軀磨滅成齏粉,想要恢復,不過雜眼間罷了。

到了如今,不能觸及靈性的傷勢,對陳嶼再無威脅。

而偏生他的靈性渾厚得可怕,多次提升淬鍊乃至昇華後,如淵似海,不可測。

但陳嶼並未放棄療愈術法這一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一些該有的準備不可或缺,即便手中的百生丹很雞肋,關鍵還要落在那道術法上。

黑魚不知其它,自顧自仰躺在水面。

陳嶼這段時日在它身上研究不少,以他的眼力,配合萬物觀之術,自然已經洞悉了這道有治癒效果的水法根底,並在短短時間裡掌握的七七八八。

不過如今此法還只涉及肉身,對靈性的效果十分微弱,他還在鑽研,打算將術法繼續開拓下去,最終能達到治癒靈性傷勢的地步。

嘩啦啦!

院中,雨落下。

煉丹、治癒術法等算不得重要,不過閒暇打發時間,陳嶼更多將精力傾注在陣道和煉器上。

轟然一聲,白氣蒸騰,雨絲紛紛化作空濛,吹拂中沉入陰沉空中。

院外大雨瓢潑,院內細雨綿綿,伴著一陣陣滋滋灼烤動靜,白霧騰轉氤氳,狀如仙境。

陳嶼一手託舉青炎,一手描刻靈文。

靈文嶄新,才發現不久,乃是萬法銅鏡自行運轉下演算推導而出,現今的銅鏡不比以往還需要他出手去剔除錯誤,只消法力啟用,自個就能將萬千節點演算得通透細緻、無數勾連與可能在靈光映照下變幻聚集,最後呈現答案。

別的不說,至少靈文推導上萬法銅鏡的效率實在太高。前不久陳嶼再次改造銅鏡,優化了一些結構,使得如今幾乎以兩三日一枚新靈文的速度出產。

掛在青朧山山頂,日夜不輟運轉。

每每有了靈文勾勒成功,陳嶼只需以萬物觀收取,眼目之下過一遍,便可收攏這枚靈文從內到外所有節點、效用。

很是方便,省了他不少功夫。

同樣也激起陳嶼好奇,不知這世間的靈文是否真如自己所預料猜測那樣,有這上限數目,至少此刻來看,區區三百多的靈文,想要達到極致之值還有很遠的路。

呼!

一口靈光噴吐,掌心靈文與青炎交融在一起,隨後邊沿融化般軟化,烙印在眼前的器具上。

一件普通的鐵鍬。

卻綻放燦爛光芒,在烏雲下變得格外奪目。

良久,一枚枚靈文烙印,新的靈文雖日益增多,但陳嶼不愁掌握不了,如今正在燒錄,構造出一個依託在鐵器上的小型迴圈。

再揮手,就著烈焰餘韻,大朵大朵的靈霞從天上飛來,一片片投落,引得旁側水缸中的黑魚眼巴巴望看,魚唇開闔,始終癱直的魚目見到那不斷消融的靈霞,一時竟流露出幾許人性化的可惜。

陳嶼未去關注漸漸有了饞嘴鹿風格的貪吃魚,他注視身前,鐵鍬終於平靜安寧下來,火焰散去,食指一點,涼意從雨幕中生髮,彤紅的鐵器轉瞬冷卻。

“感覺還是差一些。”

靈器並非那麼好煉製,他其實還把握不住‘自然蘊生靈性’這點,只能仿照當初萬法銅鏡的法子,透過銘刻適配性不錯的靈文催生。

這一次他用上了新的靈文,並改良了之前的聚靈結構。

但結果來看似乎又失敗了。

晦暗的鐵器漂浮空中,平平無奇。

除了在精神視角下那一道道蜿蜒攀附複雜無比的靈紋,外界看去一如既往。

嘆了口氣,陳嶼倒是不覺其它,只隨手一拋,空中閃過一截裂紋。

鐵鍬沒入其中不見。

被他扔去了青朧山吃灰。

“難道真要靠種才行?”

靈機……靈機……

回想另一件靈器,陳嶼撓了撓下巴。

不同於萬法銅鏡這般從打造出開始就跟隨自己一路成長,功能日漸豐富。長性燈的用途就要單一許多。

汲取天地靈性,再純化凝結做燈芯。

以往,燃燒後揮發的高品質靈性讓他在食炁餐霞階段縮短了不少水磨功夫,可現在這件法器就顯得可有可無。

每日裡,陳嶼輕巧吐納一口,無論質與量,所食靈曦都要強於那一截燈芯。

幾乎同百生丹一樣,甚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繼續琢磨吧。”

無可奈何,藥田裡其實已經埋了好幾件鐵器,不止藥田,青朧山那邊也有。

可靈機有限,總不能每次要煉製靈器就一個勁兒耗費,況且這般情況下真要養出靈器來,效用如何還得打個問號。

比起聽天由命,陳嶼更想親手煉製出一件真正的靈器。

不像萬法銅鏡那樣,直接一步到位。

可其中艱難不少,至少以凡俗鐵器很難做到。

陳嶼不由得沉思,要不用用其它材料試試看?他手頭有許多礦石,多是在雲遊四方時所得,沒有可以尋找挖掘,但一路數萬裡,從西到東,由南至北,多少還是遇見了些新奇玩意兒。

一部分認識,可作為鉛汞丹法用,但大部分認不得。

如今陷入僵局,鐵器石器的材質可能真不適合靈器鍛造,起碼沒有長時間蘊養之下難以蘊生靈性,縱使有術法靈文輔助也做不到。

那麼換個材質?

“玉石、金銀,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礦料儘可嘗試。”

除此外,他凝神,從奇景中掏出一團被法力包裹的透明之物。

肉眼不可見,甚至不處於現世。

他的手已經探入奇景中,抓取在青朧山上那片逼仄天空中的一角。

取下一枚石井。

內裡盪漾碧色波光。

這是一件內景秘寶,只不過他想要將這東西煉成靈器,難度可不比用鐵鍬來的簡單,但既然想到了以其它材質嘗試,又不由得想到這個。

“石井內倒映光亮,照出人心所念。”

洞察人念、鉤索心神。

陳嶼呢喃一句,這是此秘寶的獨特之處,實際上正合適他即將佈置的大陣,可以作為坐鎮中央的基石。

不過問題也存在,那便是煉製的難度太高。

秘寶不存於現世,難以於其它材料反應結合,哪怕他將所有東西帶入青朧山中也無濟於事。

“好在換個方向想,只要這件靈器煉製成功,那麼隱蔽與安全將得到保證。”

心頭安慰一句,陳嶼拍手站起。

屋簷外,雨落紛紛,他望了幾眼後收回目光,沒有動手驅散雲團。

春雨連綿,對山下耕種有大用,此刻驅散了反倒不美,由它下吧。

轉身一頓,身形一顫。

一絲絲靈光從體內散出,繚繞在周圍四面,一步步,陳嶼漸漸消失。

與此同時,天外天。

某處。

靈光匯聚,一道身影出現。

不同以往的元神,這一次是正兒八經的本體。

不過看似實體,實則為法力捏製。

瞧了眼空無一物的體表,揮手招來霞光幻化衣衫,三法合一後,血肉、精神已經可以轉化,如今境界又精深許多,自然運轉自如,不再受限於天外天對實態之物的限制。

他到此來,以本體出入,當然有自己的打算。

現世中,大陣佈置正下摸索,法器雖困難卻也有頭緒,只需耗時去琢磨便可。

剩下的諸事裡面,大抵唯有精神界域開闢值得在意,不過這回陳嶼不是為了此事而來。

一步踏上,他身化虹光,劈開黢黑無邊的天外虛空。

遠遠的,一輪若隱若現的界域在遙遠處照耀,金燦燦,他看了眼後不再關注。

直直向上。

他打算去一趟天幕,不是那道潔白空間,而是天幕之上,那片被不知多少小念世界佔據的天地。

……

亭臺水榭,花鳥動人。

古琴溫婉若水流,悅耳傾心。

湖畔,一宅院中。

女子撫琴,烏絲如瀑,銀巧留仙裙稱託身姿婀娜,青黛微描,雙目半閉。

對面,身形魁梧的李沐白雙臂合於膝前,正襟危坐。

兩人體態相差巨大,好似白兔與獅虎相聚,卻在風中、湖中、琴聲中格外靜謐悠然,兩道身影沉浸在各自世界中。

恍惚間睜開眼眸,四目流轉交錯,又好似電光憑生,擊在心梢。

“鄭姑娘的琴藝愈發精妙了。”

數刻鐘過去,兩人回神,聽得對方口中毫不吝惜的誇讚,女子抬袖半掩,眉目如畫,溫婉一笑。

“李公子過譽,閒來所學微末小技,不足道哉。”

幾句過後,兩人再度靜下來。

良久,李沐白終於從對方那張巧笑倩兮的面龐上回過神,面色淡然地起身抱拳告別。

“今日叨擾了,之後再有藥材方面的需要,在下還得仰仗鄭家一二。”

這已是這月的第四次,分明兩人心中透徹,月初時的兩批藥草已經足夠弈劍門用上許久。

不過都未點破。

朦朧中,情意幽然。

“何來此說。”

女子似笑非笑,多出一絲狡黠。明亮的眼眸在男子看來燦若星辰,只聽對方說到,“弈劍門與鄭家已是盟友,兩家走動很正常,從無叨擾之說。”

打了眼高高大大的李沐白,女子似想起了什麼,面若桃紅,低聲羞怯道了句。

“往後公子真若喜……喜歡琴音,小女子願為公子撫琴。”

唇角不禁上揚,縱使修習道門心訣與氣血淬鍊之法,李沐白仍舊忍不住那份怦然心動時的雀躍欣喜。

兩人再次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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