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的藥偏要喝四碗,七、八日上頭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這晚季泠正要進屋給老太太唸經,季樂從外頭趕上來笑道:“如今我也大好了,總算不用再勞煩妹妹了。”
季泠聞言臉不由有些紅,季樂這般說顯得她是跟她爭寵一般。其實若季樂早派個人來跟她說一聲,她也就不必來嘉樂堂這一趟了。
老太太在屋裡問道:“可是樂丫頭和泠丫頭在外面?”
季樂繞過屏風進了暖閣道:“老太太,我已經一整日都沒咳嗽了,劉大夫也說我全好了。”
老太太笑道:“那就好。這冬日就是不好,忽冷忽熱的,最易生病。”
說罷,老太太又看著跟著季樂進了暖閣的季泠道:“既然樂丫頭好了,泠丫頭你就先回去睡吧。”
季泠也不多話,行了禮就退下了。
季樂心裡有些暗自得意,她在老太太身上用了多少心思啊,哪裡能是季泠幾日就可扭過去的。到底老太太還是偏疼自己的。
老太太由南蕙伺候著躺了下去,合上眼睛開始聽經文。只是再聽季樂唸經時,就開始覺得彆扭了,一如當時她覺得南蕙唸經彆扭一般。
不過老太太也沒多言,幾次輾轉後還是漸漸地睡了過去。
但次日再到晚上唸經時,老太太卻讓南蕙將季泠叫了過來,當著季樂的面道:“我聽你嗓子還有些幹,回去再多休息幾日吧,我這經書多幾日少幾日都無妨。何況你泠妹妹也能幫著念。”
老太太的話說得雖然委婉,但季樂卻聽明白了,季泠果然撬掉了她的“差使”。
一回到屋子裡,季樂就忍不住發脾氣,可是寄人籬下,便是發脾氣也不能摔杯打碗的,不過是用重話說了幾句院子裡的小丫頭,又坐在床邊開始掉眼淚。
懷冰趕緊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怎的這麼快就回來了?”
季樂恨聲說道:“還能怎樣,都是季泠,會咬人的狗不叫,不過才給老太太唸了幾天經,就得了老太太的偏心。”季樂心裡那個恨啊,恨季泠,也怨老太太,太沒良心,她給她唸了幾年的經,卻還比不過季泠的幾天殷勤。
懷冰卻是沒料到這個結果,“哎。”
第二十七章
季樂道:“我平日哪裡對不起季泠啊, 她要這麼對我,背後捅我刀子。”
季樂這可真是冤枉季泠了,她做事只不過是但求無過而已,只是季樂卻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覺得老太太偏心她就是應當的, 偏心季泠那就是背叛。
是的, 背叛, 季樂自己也沒發現,自己完全是把老太太當自己囊中物一般看待。然則老太太更喜歡季泠唸經卻是不爭的事實了。季樂雖然心裡發恨,表面上卻依舊做得雲淡風輕的。
只是去可園唸書時, 淑珍少不得要說幾句風涼話, “樂姐姐, 聽說現在每晚都是季泠在給老太太唸經啦?南蕙還說老太太就是喜歡她的聲音。”
季樂淡笑道:“泠妹妹的嗓音本就好聽, 比咱們都溫柔細膩。”
淑珍道:“是呢, 我平日裡也覺得好聽,說話都跟唱歌似的, 也難怪老太太偏疼她。聽說不僅如此, 這回我大哥送年禮回來, 也是偏疼她多些呢, 是也不是啊?”
季樂笑得已經有些僵硬了,“寔表哥素來就心疼阿泠。”
“嗯呢,她那般的人誰能不偏心啊, 生得那般模樣,咱們這些人跟她一比啊就都成死魚眼珠子了。”淑珍又道。也不知道她哪裡聽來的怪話, 死魚眼珠子本是那些男子私底下說成親之後的婦人之語。
季樂也不是個棒槌,平素就以淑珍最看不慣季泠,如今卻在自己跟前說起季泠的好話來,只怕是想將自己當槍使呢,她才不上那個當。
季樂遂笑道:“哎,咱們府裡,若論顏色,怕也只有淑珍妹妹你能同泠妹妹一較高下了,只她個子比你生得好些,穿起衣裳來更好看點兒。”
季樂這話當時就氣得淑珍手握拳頭,本來淑珍的城府就沒季樂深,還一向以為自己聰明得厲害。被季樂反過來這麼一挑撥自己就先坐不住了。
淑珍心裡暗道,總有一天,她定然要讓季泠知道,她就是隻麻雀,便是飛上了枝頭也變不成鳳凰,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季泠可不知道自己如此不引人注目,卻還招來了那許多怨懟。
這日晚上她正給老太太唸經,卻突然聽見有雜亂的腳步聲在院中響起。已經這般夜了,絕沒有人敢在嘉樂堂如此放肆,除非是出了大事。
老太太本也已經昏昏欲睡了,這會兒也驚醒了,由著季泠將她扶起來坐下。季泠又細心地找了件袍子來給老太太披上。
剛穿好袍子,就見南蕙慌慌張張地從門外跑起來,進門時還撞到了屏風的邊沿上,季泠都能聽見骨頭響,可想有多疼。
可南蕙卻像沒感覺一般,一下就撲到了老太太床前的腳踏上,還沒說話眼淚就掉了出來,“老太太……”話沒說完,便又開始哭了起來。
這把老太太給急得喲,“說啊,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
南蕙這才把話說完整了,“剛才,剛才跟著大公子去揚州的隨從南安回來說,說……”
一句話南蕙說了三次才說完整,“說大公子被人害了。”
老太太當時臉就煞白了,“害了?害了是個什麼意思?大老爺可知道了?”
南蕙哭道:“沒了,說大公子沒了。南安是趕回來報信兒的,好讓大老爺知道大公子遇害了,替大公子伸冤報仇,大公子的靈柩……”
老太太聽到“靈柩”兩個字的時候就暈了過去,立即讓南蕙和季泠都失了主意。
還是季泠反應得快些,她趕緊解開老太太的衣襟,替她用手梳理胸口,又轉頭對南蕙道:“南蕙姐姐,你趕緊掐老太太的人中,還有虎口。”
南蕙這才回過神來,按照季泠說的做了,又轉頭大聲喊窗外的小丫頭道:“鶯哥,快去請大夫,就說老太太昏倒了。”
這會兒整個府裡其實都已經亂了套了。老太太暈了,蘇夫人也暈了,她就這麼一個兒子,全部的期望都在楚寔身上,一聽楚寔沒了,她自然比老太太還要更絕望。大老爺則忙著派親信去揚州查明真相。
好在二房的章夫人還能理事兒,否則內院還真就成一鍋粥了。
季泠如今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儘量不給人添亂,便日日守在老太太屋子裡伺候。
可老太太雖然被大夫給救醒了回來,人卻一直起不得床,一直那麼癱著。
季樂坐在床邊抹淚道:“老太太你就吃口飯吧,不然你的身子可怎麼熬得住?”
此時離知道楚寔遇難的訊息都已經過了三天了。季泠的眼睛都哭腫了,不為楚寔,為的自然是老太太。這會兒季樂和她乃是一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