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猜到是什麼事兒,進門的時候, 只想著她一句話也不能說, 哪怕楚寔打死她,她也不會說。
可和碧萬萬沒料到, 楚寔居然什麼都知道了。
其實楚寔什麼都不知道,剛才的話不過是在詐和碧,但如今一看和碧的神色和滿頭的冷汗,就知道被他猜中了。
“沒事了, 你出去吧。”楚寔道。
和碧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轉頭就跟蘇夫人坦白了。“夫人,奴婢真的什麼都沒說。”
蘇夫人還能不瞭解自己兒子?那是個真正的人精, 一點點蛛絲馬跡在他手裡,就能被他順藤摸瓜找出全部真相來。
當蘇夫人面對楚寔時,還是很硬氣的,“是我做的。”
楚寔的神色很平靜,並沒有蘇夫人想象中的譴責。
“都是兒子不孝,才讓娘為了我做出這種事。若是有報應,就都報應在我身上吧。”楚寔道。
本來一直很鎮定的蘇氏立即就哭了,開始捶打楚寔,“你這個混小子,你這不是剜你孃的心嗎?我這是為了誰啊?我都是為了你,要報應就全報應在我身上好了,我只要你好好的,憑什麼我兒子要配那樣的丫頭啊?”
楚寔坐到蘇夫人身邊,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娘,別哭了。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你這般做,萬一以後被人知曉了,可怎麼辦?”
蘇氏搖頭道:“我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楚寔嘆道:“娘,這是男人娶媳婦,又不是姑娘嫁人。”其中的厲害關係完全是不對等的。
蘇氏看著楚寔道:“你這是鐵了心要娶季泠?”
楚寔搖頭道:“我還在等她醒,問她幾句話。”
然而之後蘇氏再派人去看季泠,甚至她自己去看望季泠,都被守在季泠門外的北原給擋住了。
北原就是那個在揚州被人收買要害死楚寔的隨從。而他對楚寔卻是忠心耿耿,所以才有後來的事。
蘇氏鬧了個沒臉也沒進得季泠的屋子,而那位劉大夫也再沒在楚府出現過,從此以後楚府的主子得了病,都是請顧大夫。
蘇氏見不到季泠,季樂自然就更見不到季泠了,但是她也不怕了,因為老太太昨日已經將她爹孃找了來,讓她和楚宿交換了庚帖。
至於一直昏迷的季泠,卻還陷在噩夢裡無法醒來。
在那場噩夢裡,她看見自己在章懿出嫁那夜,鬼迷心竅地並沒推開楚宿,然後她便嫁給了楚宿。
可事實證明,那不過只是噩夢的開端而已。
在她嫁給楚宿之後,老太太從此不待見她,章夫人更是看她不順眼。而楚宿,更是一步也沒進過她的屋子,便是洞房花燭夜,他也只是在外間的榻上將就了一晚,之後就都是獨宿或者睡在了懷秀屋子裡,依舊後來的小妾屋子裡。
季泠就一直看著夢裡的自己,在聽雨亭裡彈著箜篌,一夜又一夜。
一日復一日。
一直到老太太下世。
就在季泠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等不到楚宿再看他一眼的時候,他卻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然而帶來的訊息卻是晴天霹靂。
楚宿要娶周容為平妻。
周容一直未嫁,也早已跟隨周夫人離開了楚府,季泠從沒想到,她再次出現的時候,居然會以這種方式。而那時候,周夫人也已經下世了。
說是平妻,其實就是唯一的正妻,楚宿的中饋是交給周容的,季泠從嫁給他那天起就從沒拿到過那個權力。周容進門後,季泠就搬離了正房,反正這個正房楚宿也從沒踏足過。
季泠心裡很清楚,若不是老太太在,她一開始就住不進正房,楚宿從未承認過她。
周容進門後,陪伴季泠的依舊只有那柄箜篌,“歸去來”。她每夜彈的也只有那首曲子,“歸去來”,那是她心上的聲音,是她譜給自己的聲音。
季泠沉浸在“歸去來”的淒涼音調裡,一直沒辦法掙脫,那個音調就像湖底的水草一般,束縛著他的腳,把她往深淵裡拖去。
“為什麼還是沒有起色?”
“聽說泠姑娘曾經中過蛇毒,那蛇毒太陰寒,即便清除了餘毒,但對身體的損傷已經很大。這次又落入水中,涼上加涼,還誤食了虎狼之藥,只怕……”
“一切都只能看她的鬥志了。”
聲音若隱若現地浮在季泠耳邊,她意識到那是現實裡的聲音,她應該拼命醒過來。可是身體卻那麼累,一點兒也不聽她使喚。
又是歸去來,那音調在她耳邊響起,像是有人抓著她的頭髮在扯。
刺痛。
然而刺痛之餘,卻讓季泠意識到,那不是箜篌音,那是琴聲。
是有人在用琴彈走“歸去來”。
會是誰呢?眼前突然就出現了一條路,季泠踉踉蹌蹌地隨著琴音鋪就的道路往前走,走著走著,她就睜開了眼睛。
“姑娘,姑娘,你可總算醒了。”芊眠見季泠顫抖著睫毛睜開了眼睛,一下就哭了起來,而且越哭越大聲。
季泠想安慰她別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她已經太久沒說話了。
但人只要醒了,性命就暫時無憂了,用過一碗米油後,她已經可以靠坐在床頭軟枕上了。
在床上躺了足足六日,季泠只覺得渾身黏膩膩的,強撐著精神讓芊眠服侍她洗澡。在泡入溫暖的澡盆時,季泠一下就想起了那夜池水的冰冷。
季泠這時候才從夢境的恍惚裡回過神來,“那天是誰救了我啊?”
芊眠給季泠擦澡的手頓了頓,然後才低聲道:“是大公子。”
季泠的身體在熱湯裡止不住地打了個冷顫,那天站在橋上的人有楚寔和南安,為什麼不是南安啊?!為什麼?!
季泠想起她的夢境,楚寔並不會比楚宿好,說不定還更壞。她將頭縮到水面下,眼淚止不住落下來,難道夢境真的是現實的預兆麼?
沐浴後,季泠神情慘淡地靠在床頭,想來大家肯定都以為是她故意的吧?老太太也不知道能不能原諒她,蘇夫人肯定恨死她了吧?所以從她醒過來,才一個人都沒來看她是不是?
季泠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芊眠看著也她也覺得好生可憐,她伺候季泠這麼久,最清楚她有多害怕楚寔,絕不可能故意落水的。只是她一個丫頭,人微言輕,誰也不會相信她。
芊眠看了一眼守在門外,筆直如松的北原,不由嘆息了一聲。季泠已經很傷心了,她再不忍將北原守門的事兒告訴她。因為這意味老太太和大公子要將季泠和所有人都隔離開,不許她亂說話。
可是季泠能亂說什麼呢?其意思不言而喻。
芊眠再次嘆息了一口,卻見門口的北原動了動,低聲道:“公子。”
芊眠直了直身體,將楚寔迎了進門,“大公子。”
楚寔點了點頭,“泠表妹醒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