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過去,與她的視線對上,張唇輕喚她的名字:“阿窈,不要這樣。”
少女媚媚笑了聲,“不要怎樣?”
她哭紅的雙眼已經消腫,早已恢復平日國色天香的面容,臉上粉黛未施,唇角眼梢的淺笑像是覆了層胭脂,又嬌又靈。
她反手勾住他脖子,往後一倒,跌入他懷中:“先生,你倒是說呀,不要怎樣?”
孟鐸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唯有垂眸低睨時,長睫顫了顫。
少女柔弱無骨躺在他懷中,用她黑靈靈的水眸望他,眼神純潔天真,她問他話,用從前問學求解的語氣,彷彿昨夜痛哭一場的人不是她而是別人,她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在她面前,只是她的恩師。
她恢復得如此之快,半點端倪都窺不出,與昨晚失聲崩潰時判若兩人。孟鐸撫上她膚如凝脂的面龐:“很好。”
少女咯咯笑起來,“先生既誇了我,接下來是不是獎賞阿窈了?”
“獎賞你什麼?”
“阿窈要和先生玩遊戲。”
“玩什麼遊戲?”
她從他身上爬起來翻身,與他面對面,笑意譏諷:“像先生做過的那樣,裝作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蒙了我的眼睛,擁我入睡,吻我雙唇。”
孟鐸靜靜聽著,默不作聲。
少女搖晃他:“先生,你怎麼又不說話了?敢做不敢當?難道又想裝聾作啞,戲弄阿窈嗎?”
孟鐸目光微斂,自她寬袖下露出的刀尖一掠而過。他神色淡然,沒有揭破她。
“我並未想過戲弄你。”
她嗤笑一聲,又道:“先生,有件事,阿窈百思不得其解,還請先生解惑。”
“你說。”
“先生對阿窈的愛慕之心,從何時開始的?”
“我並不愛慕你。”
“是嗎?”令窈頑劣地笑,“那太好了,我也不愛慕先生。”
言畢,她露出袖下的小刀,毫不猶豫刺過去。
孟鐸沒有躲。
刀插入他心口,鮮血汩汩而出。
令窈眼睛發紅:“孟鐸,我恨你。”
孟鐸頷首:“嗯,你是該恨我。”
下一刻,他擒住她,再次失控,低身覆下去,吻住了她的唇。
第135章
孟鐸胸膛處流著血, 嘴唇也被咬出血, 少女發狂啃咬他,他仍然沒有放手。
彷彿心口插刀的人不是他, 他狠狠摟緊她,一遍遍吻她, 野獸般沉重的粗喘,二十八年從未想要得到的東西在少女的唇間, 在她溫軟的身體裡,在她的心裡。而這顆心, 和他的一樣,同樣冷酷堅硬。
多年的悉心教導,她成了他的傑作, 也成了他的軟肋,他教她謹慎情愛,卻忘了提醒自己要小心她。
當年頑劣任性的稚童,早已成為勾人心魄的美姬,旁人愛她的傾國美貌, 他唯獨愛她這具皮囊下冷漠無情的心。
少女皓白牙齒間全是血漬,因激烈反抗半褪衣衫下的雪色肌膚也沾了血, 他的血不斷往外湧,流到她身上,她的動作兇狠決絕, 誓要置他於死地。他沒有阻止她。
她越是狠戾, 他的懷抱越是牢固, 到最後她自己敗下陣來,張著唇大口喘氣,任由他品嚐。
他的吻變得輕柔起來,被她咬破的薄唇反覆摩挲她的唇瓣。
她聽見他輕聲低吟:“我該殺了你才是。”
她梗了脖子,咬緊牙關。
他笑了笑,揩掉她滿臉的淚,卻將一手的鮮血抹上去,指尖撫摸之處,額心,眼睛,鼻尖,嘴唇,下巴,少女巴掌大的素白小臉沾了他的鮮血,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顯得格外明豔妖異。
他的吻再次落下,吻她沾血的面龐,最後吻她耳朵,低啞禁慾的聲音磨著她:“阿窈,為師是不是教過你,若要親自殺人,必須一劍封喉,否則——”
他面無表情將刀拔出,抵上她細白的脖子,繼續道:“會被人反殺。”
飲過血的刀刃溫溫熱熱,貼在肌膚上,沒有半分冰涼。令窈閉上發紅的眼,等待自己的宿命:“你殺啊。”
男人溫柔地問:“阿窈害怕嗎?”
令窈聲音決絕:“不怕。”
“可為師怕。”男人低低的一句呢喃,近似無聲,令窈尚未聽清,又聽得他在耳邊道:“你放心,我暫時不會殺你。”
令窈冷笑:“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否則以後有機會,我一定不會饒過你。”
男人貼近,她聞見他灼熱的氣息,以為他又要吻她,下意識撇過腦袋。
想象中的親吻並未到來,她被大力推開,睜開眼看,男人搖搖晃晃地撐起身體,眸底情慾早已消失不見,他又恢復從前清冷自矜無情無慾的仙人姿態,他低眸睨她一眼,彷彿她是什麼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他丟開手裡帶血的刀,指了指心口處流血的傷口:“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爭氣,白白浪費這一刀。從前我教導你的恩情,無需你還,你多年陪伴我的苦勞,這一刀還盡了,以後你我再無糾葛,只是仇敵。”
令窈愣了愣,隨即回道:“你我本就毫無糾葛,是你不要臉,當年故意接近我!”
“若不是當年你死乞白賴,誰要收你為徒?”
令窈哽住,氣鼓鼓瞪他,不甘示弱:“你無恥,你愛慕自己的徒弟,你枉顧倫常!”
“誰愛慕你?”男人伸手將她從地上拎起,冷聲冷氣:“我堂堂孟氏主君,絕不會愛上楊帝的公主,你記著,我的愛慕,可以給任何人,但不會給你。”
說罷,他轉身就走,毫無留戀。
令窈跌坐回去,男人走過的路上皆是斑斑血跡,她滿臉的血漬已經乾涸,顫抖著手撫上雙唇。
他狂熱的吻似乎還留在她唇邊,她沒來得及問出口的質問卡在喉嚨裡。
管他愛不愛她,不就是一個親吻嗎,有什麼好在意的。
等她活著出去,她也去親穆辰良,親鄭嘉和,誰入了她的眼,她就去親誰。她的口水給任何人吮,都不再給孟鐸吮。
令窈抱緊自己,身上皆是孟鐸的龍涎香和他的血腥味,她一張小臉皺巴巴,委屈地喚了聲:“有沒有人在?”
她身上好髒,她想沐浴,她想要人陪。
只可惜帳內除她之外,空無一人,她的呼喊輕飄飄,無人應答。
山陽膽戰心驚地守在帳外,見孟鐸出來,渾身是血,瞬時鼻尖一酸,就要掉下淚。
不用問也知道,先生胸口處的窟窿出自她之手。
能怎麼辦?
衝進去殺了她給先生報仇嗎?
山陽含了眼淚,哭腔愧疚,恨不得殺了他自己:“先生。”
孟鐸無情無緒,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傳小桃來,替她沐浴更衣。”
山陽一怔,來不及應下,面前的人兩眼一閉往地上倒去。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