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戶。
命掌燈的府婢將小窗關好,姚懷遠捧著明鳶批註過的冊子研讀。
明鳶的字寫得好,故而經其標註過的冊子瞧起來甚是賞心悅目。
“明相近來可好?”突如其來的問候聲引得姚懷遠仰頭一瞧。
樑上君子?
不慌不忙地等著樑上人動彈,姚懷遠默默攥緊擱在案下的匕首。她原無防人的意思,奈何祈山一行,付出的代價太高。
見梁下人並未與自己打招呼,樑上人眉頭輕蹙。不過進了趟牢房,明鳶的架子便大了這麼多?
“昌王交代的事可曾辦妥?”
樑上人從樑上躍下,言辭中滿是不悅。
“不知姑娘口中道的是何事?”姚懷遠不急不躁。
樑上人眉頭緊縮:“科舉。”
“一切都依昌王的意思辦妥了。”打量著眼前蒙面紗的女子,姚懷遠道,“鳶為事,安能不成?”
“那便好。”蒙面女子點頭,“含王那處,你也得多照看……”
“嗯……”見蒙面女子似有鬆懈,姚懷遠即用力拍了一下條案道,“可是你害我?浣紗死前曾言,她受一蒙面女子指示,欲置我於死地。”
“置你於死地?”蒙面女子一愣。
她追隨昌王數載,還是頭一次聽說有人敢違令行事。
“怎麼,沒想到本相還活著吧?”姚懷遠輕釦桌案,“那下毒的點心……”
“此事要待我回稟昌王。”聽完姚懷遠的指證,蒙面女子歌湘遞與姚懷遠一份名冊,“這冊上都是我們這邊的人,明相想用便可用,不必告與主子……主子已回永寧,她囑託歌湘與明相帶話,若是明相有事,可去沽源茶館尋人。”
“嗯。”接下歌湘的名冊,姚懷遠佯裝震憤怒,“勞駕閣下與殿下帶話,明鳶雖不懼死,卻不願死的不明不白。”
“明相安心。殿下說,她為君之日不遠了!”
挑眉與明鳶一笑,歌湘點足離去。
目送歌湘離開,姚懷遠對著燭火,將歌湘留下的名冊一一謄寫。
待墨字排滿信箋,姚懷遠不由暗恨自己臨朝時太過寬仁。
吏部三人,禮部七人,刑部四人,戶部十二人,工部二十三人……獨獨兵部無人。
兵部無人?兵部為何會成為朝中一塊鐵板,無人能進呢?
想過良玉阿姊臨朝後曾往兵部換了批新人,姚懷遠匆匆寫了一份摺子遞給儲良玉。她可記得,方才那自稱“歌湘”的蒙面女子言過昌王要動手了。
昌王會以何樣的手段動手呢?
刺殺?下毒?
在心底暗暗將姚念安可選的手段琢磨,姚懷遠只覺一陣頭疼。君王不是好刺殺的,單憑著她所知的些許事,估摸猜不透念安的路數。若是猜不透路數,那良玉阿姊豈不是真危險了?
難不成,她要儘快向念安投誠?
閉目細聽過堂風,姚懷遠決意尋機會去沽源茶館。
天明。
姚懷遠支會雅妍後,帶明鈺出明府。
許是浣紗的死驚著了身邊人,明鈺待自己的主子也不似以前那般熱絡。
“明鈺可是在怪我?”
與明鈺對坐在車輦中,姚懷遠著素服,品明鳶府上珍藏的好茶。
姚懷遠也懂茶,只是境界不如明鳶。
“明鈺不敢。”
跪坐在車輦上,明鈺不去看姚懷遠的眼睛。
“可是為了浣紗?你與我素來親近,我也從不將鈺而你當外人看……”輕嘆著將茶碗落到輦中的茶案上,姚懷遠挑近處的事說,“些許話說周全便是,若離了鈺兒你,我明鳶許是要死在獄中……你那四個字寫得好,紙也備的好,就連那點心做得也是極好的……”
“嗯……”
明鈺甕聲甕氣地應了聲,卻不多言。
姚懷遠見狀,喃喃道:“不知昌王可知浣紗死在了咱們府上……”
“主子現在還惦念著昌王?”不滿姚懷遠提起昌王,明鈺雜著怨氣道,“主子,老主子的事您該放下了……您不該為著些陳年舊事將自個兒搭進去。往日,婢子與您言,昌王不善,您只道她是天命所歸,只願追隨她一人……可昨日您也聽見了,昌王可是一心想除了您啊!”
“那只是浣紗的一面之詞,信不得。”姚懷遠微微搖頭,面上端的是明鈺看不懂的淡漠。
記起浣紗臨死前一口咬定是昌王下令往食盒中下毒,明鈺咬牙道:“如何信不得?主子,您可是忘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浣紗那般厲害的人,怎會在臨死前汙衊昌王?”
“這便是她汙衊的原因。”笑著遞與明鈺一碗茶,姚懷遠淡淡道,“若是不以性命為代價,如何能讓我與殿下生出間隙?”
“可……”明鈺還要言,卻聽到車輦外傳來一陣笑聲。
“果然天下懂我者唯明鳶!”
裹著香風入簾幕,姚念安只覺榻上的女子比舊時消瘦了幾分。
“可是獄中勞神?”
不多禮地坐到明鈺一側,姚念安冷哼道:“你這丫頭竟是越來越嘴碎了。”
“這不是拜您所賜麼?”明鈺忽地起身往姚念安臉上潑了一碗茶,“若不是您,明鈺何必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
“你也知自己在搬弄是非?”姚念安抬袖擦了擦面上的茶水,愧疚地望向姚懷遠,“鳶,獄中之事……”
“都是鳶之過。”起手與姚念安添了個茶碗,姚懷遠竭力抑制自己手腕的顫動。
“祈山上究竟發生了何事?”
姚懷遠佯裝不悅地盯著姚念安,心底卻在打鼓。
她不知明鳶到底對祈山之行了解多少。
“咳……”被姚懷遠戳中死穴,姚念安鎖眉,“嫣兒那處出了些岔子。”
“什麼岔子?”
姚懷遠想起祈山上,姚含嫣不停地周旋在她與姚念安之間,等著她們化干戈為玉帛。
“這……”握緊眼前人遞來的茶碗,姚念安憤憤道,“那夜,儲良玉到了祈山。”
“怎麼會?”姚懷遠擺出訝然的模樣,“不是說大軍還有月餘才會歸京麼?”
“許是姚懷遠一直防著你。”姚念安壓低聲音,“那日在祈山上,她差一點就死了……孤明明把她從山崖上推下去……原以為含嫣那死丫頭下山便會發喪……誰料,她竟是告知諸部,道姚懷遠不日就會歸來……真是廢物!”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可殿下也知發喪無用不是?”
姚懷遠抬目望了望輦中的明鈺,卻見其面色發青,已呈出死相。
念安竟是殺了她?
不敢將心底的憂懼展到臉上,姚懷遠斂神繼續道:“含王孩子心性,殿下不該委她以重任。”
“可姚懷遠最疼她不是?”姚念安唇角一勾,周身浮起邪氣,“鳶,你那日不在祈山上,沒看到姚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