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說的話。”胡亥伸手輕輕撈著餘子式的腰將人帶過來坐下,“我不會沾那些東西。”
餘子式忽然輕輕笑開了,“行,你信就行。”
胡亥想了一會兒,問道:“你覺得皇帝的身體是因為丹藥的緣故?”
“興許。”餘子式其實覺得這事兒八九不離十。前些年蒙毅還主掌煉丹師事宜時,他同蒙毅商量過這些事,很意外的是蒙毅和他的看法相當一致,兩人一合計,皇帝的旨意也沒辦法違抗,丹藥還是要煉,但是必須嚴格控制住劑量,那些丹砂、砒霜之類的東西用量減到最小,藉此降低丹藥對皇帝身體的損害。
如今蒙毅離開了煉丹坊,如今那些煉藥師的具體情況餘子式也不清楚了。
餘子式和胡亥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說了半天剛打算回屋歇會兒,門忽然被敲響了。
“趙大人,蒙大人求見。”門口傳來下人的通報聲。
餘子式一怔,問道:“蒙毅?”
“是,大人。”
餘子式看了眼胡亥,尚未來得及說什麼,門忽然被推開了,穿著藍衣的大秦上卿立在階下一臉平靜地望著院中的兩人。
“趙高,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是這事兒我必須和你說一聲。”蒙毅從袖中掏出一隻清漆的木盒,望著餘子式一雙眼眸光極沉。
餘子式的眼中一瞬間有了起伏波動,他掃了眼胡亥,胡亥看著他,半晌輕輕點了下頭。
大堂。
蒙毅掃了眼沒避諱的胡亥,又看了眼餘子式,沉默片刻伸手打開了那隻盒子。紅色的錦布上輕輕擺著一枚硃紅的丹藥,那猩紅的顏色讓餘子式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這藥該是摻雜了多少劑量的丹砂?
餘子式捏起那枚丹藥看了兩眼,忽然他看向蒙毅問道,“他們加了多少倍劑量的丹砂?五倍?十倍?”
蒙毅搖了下頭,“六十六倍。”
餘子式一聽見蒙毅的話當下幾乎要怔在了當場,那群人簡直是瘋了,“六十六倍?這誰想的主意?”
“原先應該也只是加了四五倍,後來皇帝的身體反應漸漸減弱了,他們為了放大成效,一日日加上來,現在陛下一天服用七八顆這樣的丹藥。”蒙毅看了眼餘子式,臉色也有些難看,‘即使是在夜裡也要隔一兩個時辰起來服用一顆,一旦斷了藥,皇帝的脾性就會相當暴躁易怒,曾經因為丹藥未曾及時送上,杖殺了數十位守夜的侍者。”
餘子式的臉色一瞬間相當難看,這群煉丹術師為了討好皇帝簡直是喪心病狂了,照這種劑量下去,餘子式根本沒法想象嬴政現在的身體狀況。他看了眼蒙毅,“昨天晚上皇帝突然重病也是因為丹藥?”
“我問了一下太醫,他們的確是診斷為虛火旺盛,因為皇帝醒來後氣血神色都很正常。”蒙毅輕輕捏起那枚丹藥,“所以我弄了一盒丹藥,磨成粉摻在草料中餵給了武校場的一匹馬。”
“所以呢?”
“先是七竅流鮮血,而後精神極為煥發,我牽著它在武校場走了兩圈,它掙開了韁繩,最後天亮時分氣竭而死。”蒙毅捏著那枚丹藥在手中轉了兩圈,眼神有些低沉。
餘子式按著桌案沒有說話,很久之後才開口道:“陛下必須馬上停藥。”
“怕是停不下來了。”蒙毅忽然抬手將那顆藥慢慢塞到了嘴中,輕輕咀嚼起來。
餘子式就這麼看著他將那枚丹藥服了下去,猛地起身盯著他,“蒙毅!”他簡直不能相信這一幕是在他眼前發生的,“你做什麼?”
蒙毅看了眼餘子式,語氣很緩慢,他輕聲道:“知道這藥服下去後人眼前會出現什麼場景嗎?”他掃了眼胡亥與餘子式,神色淡漠。
這人心的願景,哪怕是空的也的確動人。始皇帝這輩子江山美人什麼都有了,一輩子山河閱盡,滋味盡嘗,醒掌天下權又如何,醉臥美人膝又如何?嘗過了也不過爾爾。
蒙毅望著眼前的場景,過去的一幕幕忽然浮現在眼前,故去的雙親的音容一下子清晰起來,他的母親依舊坐在視窗一針一線做著鞋子,他的父親坐在院中的海棠樹下跟著幕僚閒話當年,彷彿一瞬間回到了當年閉門讀書的歲月,耳邊是窗外傳來的嘈雜聲響,那動靜興許是蒙恬與王賁兩人又在大門口打起來了。緊接著就是武成候和他父親在門口的爭執聲響,接下來的腳步聲應該是街坊鄰居出來看熱鬧了,這些人隨便拎出來一個興許就是大秦九卿之一。
所有場景一件件從腦海中劃過,鮮活而生動,彷彿重新經歷了一遍這已經過去的大半生,有那麼一瞬間,蒙毅彷彿回到了某一年的武校場,胡地的烈馬衝撞著咸陽王宮吹來的風,一隻手忽然從旁邊伸過來,狠狠拽住了馬的韁繩。坐在馬上他回頭看去,穿著件玄黑朝服的年輕男人一雙淡色的眸子顏色正好。
蒙毅忽然清醒過來,抬眸掃向面前的胡亥與餘子式,定了會兒心神後,他平靜道:“丹藥一事必須儘快處理,趙高你有主意嗎?”
餘子式伸手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蒙毅你沒事吧?”
“沒事。”蒙毅掃了眼胡亥,伸手接了那水仰頭一飲而盡。
幻象永遠是幻象,這世上的確有人分不清真實與虛妄,但是那人不會是他蒙毅。蒙毅抬頭看向餘子式,忽然問道:“你能不能想辦法先勸皇帝減少服用丹藥的次數?”
哪怕是戒不掉,只要能減少用量也成啊,就皇帝現在的服藥量,後果簡直無法想象。餘子式很明顯也反應過來這一點,視線有些陰沉。
……
驪山行宮。
嬴政坐在案前看著手中精緻的錦盒,忽然起身捏著那枚盒子走出了宮殿大門,他倚著欄杆眺望著腳下驪山迤邐的山脈,眺望著遠處山河關山,天地澄澈清明,乾坤朗朗。
風吹起帝王一身玄黑長衣,他的兩袖鼓滿了山風。
“陛下,中車府令趙高求見。”不遠處一宮人小跑上前,恭敬地低聲道。
“趙高?”嬴政掃了眼那宮人,頓了片刻後,他忽然笑了一下,“讓他上來。”
餘子式一步步拾階而上,最後在皇帝面前站定,恭敬地行了一禮。“微臣趙高,參見陛下。”
“起來吧。”嬴政看了眼他,語氣較之平日緩了許多。“趙高,你過來。”
餘子式走上前去,順著帝王的視線看去,驪山雲深霧繚,這高臺宮殿直面巍巍咸陽城,遠遠望去,咸陽猶如一幅氣勢壯闊的地圖,滾了極重的黃沙煙塵。餘子式回頭看向嬴政,嬴政手裡捏著枚清漆的錦盒,那樣式餘子式印象至深。
嬴政見他望著自己的手中的盒子,極輕地笑了一瞬,那樣子竟是意外的柔和安寧。
“陛下,臣有一句話想對陛下說。”餘子式忽然開口道,他不知道為什麼今日嬴政忽然就準他進來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