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選的,玉蘭紋樣,當時她饒有興致撿起來,還指揮他給繫上的。
他氣惱極了,一把就把叮咚作響的玉環給扯了下來,往床上一摜。
是不是平日對她太好了?
不行,這回他怎麼也得冷落她一番給個教訓。
他發狠地想。
……
楚玥已踏上歸鄧州的路途。
冬季嚴寒,漫天大雪,出行並不易,但這些俱阻擋不了她高漲的熱情,出發後連連下令儘快趕路。
她身邊要麼是鎮北侯府的府衛,要麼就是趙揚等精銳陪嫁,都是好手。安全無虞,行進速度也趕上了計劃,驛館每日遣人提前打點,雖舟車勞頓,但都能克服。
一年多前,她就是從這條路上被送嫁上京城,數百個日夜後,終於能回家一趟了。
物是人非,處境變化。幸而雖緩,但卻是往好的方面發展。
沉甸甸的滅族之禍好歹有了方向。
她不再拘束在後宅之內了。
孃家安寧,父母康健,還添了一個新生的小弟弟。
百感交集,最後喜悅,越是接近鄧州,心情越是激動。
頂著風雪艱難行了半個月,十月二十一,她終於望見了鄧州城頭。
堂兄楚誼出城迎的楚玥。
楚誼笑:“伯父差點就要親來了。”
楚溫夫婦殷殷期盼,可惜如今尊不就卑,若是父母迎出城,最損的還是小輩名聲。
饒是如此,楚溫也坐不住,趙氏坐月子倒罷,他早早就等在大門外,翹首等待。
一別一年,楚溫外表變化倒不大,一身青衣儒雅溫和。反是楚玥眉眼間也少了青澀稚嫩,長開了好些,人還長高寸許,一身水紅蜀錦曲裾,掌寬腰帶一束,格外比舊日高挑。
她連斗篷都顧不上系,跳下車,提著裙襬就衝過來,“阿爹!”
“寧兒!”
父女相見,熱淚盈眶,楚溫顫抖著手抱了抱女兒,又忙不迭接過孫嬤嬤遞過的斗篷,給她披上,蹙眉:“你這孩子,長大了反教人操心。”
聽著是輕責,只話裡濃濃化不開的關切,楚玥撒嬌笑了兩句,天倫之樂,許久不得,更覺分外珍貴。
“我阿孃呢,我小弟呢?”
父女略敘幾句,抹去眼角淚花,楚玥急不迫待就問母弟。
“你阿孃不好出屋,在盼著你呢,獾兒也在。”
楚溫摸了摸閨女的發頂,是長高了,都到他耳下了。
獾兒,即是楚玥小弟弟的乳名,趙氏臨產前幾天一夢,夢一小獾,憨態可掬與她親近,夢醒遂給幼子取小字為獾。
楚玥雖迫不及待要看母弟,但她仍需先拜見祖父祖母,她高嫁回孃家是嬌客,任氏和顏悅色,楚源也因稅銀案時她的特地傳訊讚許了兩句。
整體算和諧,就是耗時略長,出了壽慶堂,父女倆腳下飛快,直奔長房所居的東邊。
趙氏等得心焦,乍見愛女自是一番抱頭痛哭,父女倆忙勸住她,月子裡哭不得,哭了容易落下病根。
“這就是獾兒?”
快一個月大的小嬰兒,白生生胖嘟嘟的,兩腮鼓鼓都是肉,下巴都擠在一起了,睜大眼睛瞅了楚玥片刻,吐出一個奶泡泡。
楚玥小心翼翼抱過大紅襁褓,笑:“我是阿姐,你知道不知道?”
懷裡分量很輕,這個期盼已久的小生命,血脈相連的手足,兩輩子唯一的。
趙氏靠坐在床頭,握著她的手笑看著,眼角仍有淚花。楚溫則坐在床沿,含笑環著兒女,將一家子都護在裡頭。
懷裡的小傢伙扁扁嘴,“咿呀”了一聲。
溫情脈脈,柔軟和暖,楚玥眼眶忽有些潮熱。
這一年多走來,其實很不易的,楚玥再堅強,其實也會有疲憊的時候。
但此時此刻,她深覺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她還要加倍努力的,為了這一刻的溫情能長長久久。
楚玥俯身,小心親了親懷裡的獾兒。
……
獾兒還小,睜眼瞅了姐姐一會,打個小哈欠,又睡了過去。
趙氏吩咐乳母抱了去,握住閨女手,關切問:“你在京如何了,日子可順心?”
楚玥眨眨眼睛,點頭:“出門易了許多,就是記掛爹孃。”
她不欲爹孃乾焦急,二人無能為力的事從來不說,來信雖也寫些小煩惱,但總體都說日子順心。
只趙氏卻怕她報喜不報憂,都是做過人媳婦的,自知箇中難處。如今好不容易親眼見了人,忙細細打量,卻見閨女精神奕奕,肌膚紅潤,人長開了,柔美嬌俏,容色比在閣時還要動人幾分,
這才露出笑臉。
趙氏又問:“那女婿呢?女婿待你可好?”
傅縉麼?
哪怕尚在冷戰期,客觀地說,是不錯的,楚玥笑著點了點頭。
她和傅縉之間的潛在問題,遠不是普通夫妻間會面臨的,但說來除了讓月子裡的母親平白憂心以外,毫無助益。
她一概不提。
聽趙氏又問傅縉可有來?楚玥便將先前在壽安堂已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朝局動盪,傅縉公務繁忙,脫不開身,讓她致歉。
他是不會樂意來楚家的,楚玥也沒自討沒趣,致不致歉的,她自己知道就行了。
楚溫趙氏惋惜,但二人皆道公務為重。
楚溫說:“日子還長,日後再聚不遲。”
楚玥笑:“父親說的是。”
……
在古代,趙氏十足十算高齡產子,月子內就開始服藥膳調養,用過後,就覺睏倦,撐了一陣很快就睡了過去。
楚玥給母親掖了掖被子,挽著父親的手晃了晃,笑:“阿爹,咱們說說話唄。”
她此行,還有些話想和父親說。
父女二人轉去稍間,見楚玥稟退眾僕,又命孫嬤嬤等人嚴守門戶,他有所感,神色一正,問道:“寧兒,你要和為父說何事?”
“阿爹,月前稅銀一案,可嚇壞了女兒。”
此行,除了彌月宴,楚玥還有正事。她欲再次和父親強調,楚家切切不可投靠任何勢力,尤其是西河王。
這次稅銀案,楚家和西河王拉攏擦肩而過,險之又險,讓她深覺慶幸之餘,無形中也增加一些信心。
從前她遠離朝局之外,又年少,既無法得知許多局勢變化,平白要勸服父親也不易。
現在她暗中投了寧王,能確切得到局勢發展的第一手訊息。還有最重要是,透過稅銀案一事,她的表現充分說明,她成長了。
成長了,有了一些實際成績,才好服人。不然即使父母再疼愛你,在他們心中你仍然是個涉世不深的小女孩兒,疼你不代表會不顧一切聽你的。
路一步一步走,飯一口一口吃,合適的時機才能說合適的話。
到了今日,楚玥可以把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