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她看起來是那麼的無助,聽到自己開口說借她錢時,笑容又是那樣的釋然而甜蜜,連他的心情也跟著鬆快了幾分。
她的婆婆丁氏肯為舊恩舍子,這樣的大義,叫他十分敬重,這也是為什麼解甲回鄉之後,他不但瞞下了她兒子在戰場上不大光彩的死因,甚至假託官府之名叫老楊家的寡母遺孀每月來領這幾百錢。數目雖微,在鄉下也能抵半個月的口糧,也算是給這位母親的一點慰藉。
他不是族長,也無意去當族長,但應該是受祖上的影響,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在潛意識裡始終覺得照管這一爿地的鄉人也是他的責任,這彷彿已經成了他骨子裡磨不去的印記。所以從昨天林嬌找到他訴說給能武治病的難處之後,他就一直有些內疚,覺得是自己從前忽略了村頭老楊家這一對日子過得不大容易的叔嫂,決定往後儘量多照顧下。他認為就是因為這個極其正當的原因,自己昨天才一時念起,甚至等不及到今天再回去。然後他的老馬載了他奔上通往村口的半月坡坡頂時,他極其意外地看見遠處的下坡脊道上,她獨自面向西山而立,晚風徐徐拂動她的鬢髮,而她彷彿沉浸在了面前的夕陽斜暉之中。這樣的寧靜一幕,他竟有些不忍打破,於是勒馬停在了坡頂路邊的一叢酸棗枝旁,等著她自己先回村。
夕陽很快沉下西山,她也終於轉身——他覺得自己彷彿也終於鬆了口氣的時候,一隻剛學會飛不久的小鳥撞到了她的額頭,掉落在地。他看著她拎了小鳥涉下緩坡站上石頭,一邊躲避著憤怒大鳥的攻擊,一邊踮腳尖想把鳥放回窩中,只是終究夠不到。又見她四處張望,似乎想再搬塊墊腳石來,一時竟也心癢欲動,正想下去幫她一把,忽竟見石青山從坡上的樹叢後現身,幫她把鳥放回了窩中,又見他目光熱切握住她手,隔了段路,聽不到坡腰上的二人說什麼,只隨風送來他喚她的一聲“阿嬌”清晰入耳。這一聲“阿嬌”叫他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很快她與自己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在她眼裡看到了驚惶,那刻他竟覺到了一絲被欺的憤怒,再不想再多看一眼,驅馬便離開了,昨夜尋到楊太公議了件考慮已久的事後,清早便回城,在外奔波一天,至晚回衙去見李大人時,卻聽門房說她在外已經等了大半日:“走了沒多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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