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縹緲的傳說,便遠遠及不上金丹鉛砂來的真實、比不上妖修們的飛沙走石、吞雲吐霧來的誘人了。 蘭谷周圍的百姓們也是這麼想的,直到今天,他們之前營造的愚昧的假象被狠狠撕破,短淺的視線裡陡然暴起沖天的劍意,唐娉婷抱臂而立在巨石之上,雙目微合,霜雪也似的長髮被疾風揚起,然而那塊壓在她眉心的透明的水晶卻巍然不動,自成一派大家氣度,細細的銀鏈子連挪都不挪地的。 她兩指併攏往前一揮,衣袍翻卷如流雲: “著!” 流星趕月,羚羊掛角!飛劍尖上帶著白虎星君的一抹舌尖血,帶著宛如初春桃花般嫣紅嬌美的好顏色,以目力不及的速度,於百里之外一劍擊入蘭谷,破開了終年不散的迷霧,破開了那九曲十八彎的迷陣,也將纏繞在耿芝周遭的鬼魂們切割了個乾乾淨淨,丁點兒不剩! 而伴隨著唐娉婷這百里之外的一劍馳援,向外暴漲的是冷冷劍氣與森森寒意,千萬朵霜花從她腳下一瞬盛開,數息之間便綿延十數里,草木原本翠意蔥蘢的枝葉一瞬間披上了白色的薄霜,宛如寒秋乍至,凜冬將來。 耿芝明明身處山洞之中,本來是看不見外面來救她的人究竟是誰,作何用意的,然而她就是能從這怒氣盈天、寒意透骨的一劍中認出…… 這是唐娉婷。 劍意綿延百里,去勢不減,威風猶自攝人,將仍在掙扎不休的蠱雕一劍釘死在了冰冷的石壁上,大片大片的紅色一瞬間潑灑開來,那些蓬勃的血霧卻在即將接觸到耿芝的那一瞬間,被珊瑚簪發出的微弱光芒形成的光壁盡數攔下了。 那股暖意如此熟悉又溫柔,就好像唐娉婷這個人給她的感覺一樣,不管她的身上有多少迷霧,不管她在面對別人的時候掛著多麼公式化的、面具也似的笑意,她在面對著耿芝的時候總是拿出十二萬分的真心與溫柔捧上,還生怕耿芝看不上眼,不稀罕似的。 劍芒未散,唐娉婷的聲音便已在耳邊響起: “阿芝,嚇到了沒有?” 耿芝失笑:“我這麼大一個人,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你嚇到呀?” 唐娉婷的行動速度不可謂不快,幾乎就是在蘭谷中的迷霧被破盡的那一瞬間,她就飛身躍入谷中,循著珊瑚簪的方位數息間就將耿芝給找到了。 她的雙頰上有著因為劇烈運動而帶起的一抹薄紅,看上去又動人又明麗: “我就是怕啊。” 耿芝的心裡就驀地一軟。 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你喜歡她的時候,再怎麼高的情商智商都一瞬間跌破最低底限,她再怎麼果決再怎麼能幹,在你眼裡一過,也就成了事事都不讓人放心的小姑娘,恨不得寵著她,護著她,將她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還怕化了,喜歡的…… 不知怎樣才好了。 二人並肩走出蘭谷的時候,外面已經烏泱泱地跪了一圈人,全都行的是五體投地大禮,口中高呼: “仙人留步,求仙人護我南歸一方平安!” “求仙人降下仙蹟,大顯神通,佑我國來年風調雨順!” 而南歸皇宮中同時也在上演著這樣的鬧劇—— 衛景的心情十分不好,雖然從他那張常年癱著的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 也難怪,換位思考一下,要換做任何一個人在同僚不明不白去世,連死因都還沒查清楚的情況下,就有這位同僚八竿子打不著的一溜兒親戚來趁火打劫,是個人都要動下肝火的。 陳皇后身體前傾,看似彬彬有禮然而實際上一點商量餘地都不給地問道: “敢問這位星君,當年接走我們南歸太子陳文卿的時候許下的承諾,就這麼做不得數啦?不是說修道之人一諾千金的麼?” 尤炳相當有顏色,眼見著衛景的薄唇都已經死死抿成一條直線了,只好笑著出來打圓場道:“姚師兄不明不白身殞在南歸……死因尚未查明,大師兄不好輕舉妄動,生怕驚擾妖修鬼修的,就算當年說過,能滿足你們的要求儘管提,可是一開口就要一年的風調雨順,您這口未免也開得大了點。” 陳皇后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方待說些什麼的時候: “弟弟!”身著酒紅提花留仙裙,數著高高的牡丹髻的尤玉媛終於掙脫了侍女們的攔阻,推開一水兒花鳥魚蟲圖案的屏風,對著尤炳萬分殷切地喚道: “姐姐想煞你了!” 尤炳面上一僵,腹誹道,幾個月前我還在尤府裡的時候可沒見的你這麼親熱,一邊不冷不熱地答道: “勞煩世子妃掛念。” 聽到這個稱呼後,屏風後面又有人笑了出來,“撲哧”一聲,清脆又嬌嫩,光聽聲音就勝過尤玉媛不知多少倍,尤玉媛還得說些什麼的時候,皇后已經不冷不熱地瞥了過來: “哦,這可巧了,玉媛,你和這位星君有交情麼?” “稟皇后——”尤玉媛的那一句“這是臣妾家弟”還沒能出口,就被衛景一劍鞘敲在脖頸處,衣著豔麗的女子瞬間就捂著喉嚨翻了個白眼,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衛景滿意地看著尤炳身上那些翻騰不休的塵緣終於沉澱了下來之後,方問尤炳道: “這是你什麼人?” 尤炳沉默了好一會,突然輕輕笑了起來,眼中一片沉鬱之色,卻是答非所問: “以前尚在南歸尤府的時候,我都是她口裡的短命鬼、惹事精,從來沒聽她叫過我一聲弟弟。” “那你還怨她嗎?” 尤炳卻沒有管衛景接下來的問話了,他細細回想了一遍受過的磋磨,無力反抗只得含淚忍了尤府大老爺侵佔、卻還是被強行帶回內院,最後死於後宅陰私之事的母親,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實話實說道: “師兄,我從來沒覺得我有個姐姐,我甚至……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 “我早就不想管她了,是生是死,全看天命吧。” 他話音剛落,開了天眼的衛景就明顯地能看出來,尤炳身上那些纏繞著的、濃重的黑霧就一縷縷全都散開了,露出了青凌凌的青龍命的顏色來。 寒氣入骨帶秋色,不向青城讓三分,除了崑崙四象的諸天之東青龍星君,還有誰當得起這麼一句誇呢? 尤炳其實也多多少少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變化,最明顯、最直接的感官就是之前一直壓在他身上不知名的東西瞬息間就不見了,暢快了好幾分,他隱約想起數月前被姚晚簡單粗暴地從尤府帶走的時候,本以為一刀兩斷各不相欠,走的爽快又利落便是斷塵緣了,殊不知…… 要斷塵緣,首先要生塵念。 就好比有斷,就先要有纏,有死,就先要有生。 他終於從心底將自己從南歸、從尤府摘了出去,在上得崑崙、領受了“炳”之一字為名字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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