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唐羽頂著宿醉,坐上了前往蘇州的馬車。
楊亭之站在全聚德三樓,目送唐羽的馬車緩緩駛離四橋大街。
“是時候出幾招了,要讓胡掌櫃知道這五十萬兩銀子借的值啊。”
楊亭之自語道。
……
接下來的幾日,同慶樓果然不得安生。
先是全聚德宣佈可以上門辦宴。
接著全揚州名貴食材頓時暴漲,普通人每日買的茶米油鹽無甚撥動,感覺不到什麼,但揚州城內大大小小酒樓又關張了一批。
隨後,城內的廚子工錢又翻了許多,同慶樓也不得不咬著牙跟著漲工錢,才將廚子留下。
過了五六日,這股漲價風潮也波及到了周邊幾個市鎮。
諸如海參、鮑魚之類的名貴食材,產出均有定數,民間用量也不算大,平日價格還算平穩,但一旦全聚德插手,很快便能把價格拉高。
然後,同慶樓幾個分號就開始諸事不順,不是金華火腿斷貨,便是長江鰣魚售罄,或是河鮮全都腐臭;找來的夥計也常常幹個幾天便不再幹了。
雖說都是用銀子便能打發的小事,胡掌櫃為了應對這些事情忙的焦頭爛額。
而楊亭之這邊卻早就將這些事情安排的妥妥當當,手下中管食材的、管廚子的、管夥計的都各有分工。
全聚德進退有度,常常四面八方來攻,搞得合慶樓烽煙四起。
又有時虛晃一槍,轉而攻擊其他弱點。
同時,楊亭之又藉助賬房王二,在合慶樓裡埋下了諸多眼線,甚至胡府下人中也要眼線,胡掌櫃一舉一動都暴露在楊亭之眼下。
若是楊亭之願意,胡掌櫃晚上選了哪房姨太太暖被窩都能知道。
在全聚德的全面進攻之下,不過半個月,合慶樓在蘇州、鎮江等地的分號便已支撐不下去了。
兩地的合慶樓因為種種原因,惹得客人大怒,連帶著合慶樓的名聲在那邊都臭了,合慶樓以後想去開分號也是千難萬難。
可以說,楊亭之尚且遊刃有餘,胡掌櫃已顯得力不從心了,那五十萬兩銀子也在飛速的消耗。
相比全聚德與同慶樓的小打小鬧,楊亭之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銀行與富春當的對決上。
兩行為了這次的對決,可謂是準備萬全。
三省的銀行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建起來了。
銀行的房地多是買現成的,只需簡單的改改房屋結構,更換傢俱器物。
銀行的銀子是從北方直接運來的,核心的夥計都是兩行派的。
甚至筆墨紙硯都有準備。
三省百姓們,大半個月來常常看到,一處待售的房產,昨日還是一副人煙罕至的破敗樣,今日便成了一個井井有條的商戶。
又過幾日,銀行即將開業的傳單已在三省內四處飄飛。
宣傳手段依舊還是胤祚當年的老辦法,將宣傳語寫在糖紙上,包著飴糖,免費分發出去。
在這個時代,這便是最先進的營銷方式。
銀行發糖時,常引的萬民空巷,爭相搶奪。
場面與那鹽商撒金箔時,大約差不多。
不過,好在銀行熟知百姓們是多麼熱愛免費的飴糖,早就準備好了維持秩序的人手,倒也沒出現什麼踩踏死傷的事件。
為了照顧不識字的百姓,糖紙上還印了簡筆畫,勉強能看出銀行儲銀給客戶利息的優點。
糖紙上的字畫,都是用活字印板印出來的,一個作坊一天就能印五千多張糖紙,比胤祚當年靠人手寫字簡單多了,也便宜多了。
兩行在北方瘋狂擴張時,也用過許多次這個辦法,可謂是屢試不爽。
臨近三月末。
銀行尚未開張,銀票就已經在揚州城大行其道了。
但凡見過世面的揚州人,沒有不知道北方兩行的,也沒有不知道北方人都用銀票交易,街上很少能看到現銀的。
可惜揚州城裡沒有銀行,銀票不能直接兌換現銀。
這代用貨幣一旦與商品貨幣脫鉤,就成了信用貨幣。
顯然,在沒有國家強制力介入的清朝,兩行的信用還不足以發行信用貨幣。
故而揚州城內銀票流通寥寥。
揚州鹽商來全聚德定宴時,動輒就要用三四輛牛車拉銀子。
定宴人多時,牛車甚至能將道路塞住,那場面堪比向京城上繳全省稅銀。
不過現在好了,銀行召開在即,百姓們對銀票的接受能力紛紛提高。
今日來全聚德門前銀車塞路的情形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定宴的下人們神氣的從懷裡掏出一沓厚厚的銀票。
轉眼,已經到了三月三十,再過一天,便是三省銀行宣佈開張的日子。
經過一個月的努力,唐羽共在蘇、浙、徽三省建成三十五座分行,每個府城均有一處分行,還在一些大的縣城也建了分行。
對經濟發達的徽商腹地來說,僅僅三十五座銀行還是太少了,這個數字只要再翻一倍才夠。
只是時間有限,唐羽已經做到了極致了。
此時,所有分行的籌辦都已完成,發糖宣傳也進行了許久。
三省銀行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全都翹首期盼這一天,不少分行的展櫃乃至夥計失眠,大半夜的爬起來,坐在銀行櫃檯後面,等著天明。
京城,雲婉兒站在銀行頂樓,望著南方,晚風吹動她的衣衫,勾勒出優美輪廓。
畫兒出來,為雲婉兒披上孔雀毛的氅衣,柔聲勸慰道:“掌櫃的,樓上風大,早些回去歇息吧。”
雲婉兒輕聲道:“知道了。”卻遲遲沒有挪動腳步。
濟南,五六個行首聚集一堂,正商議後續百事行該當如何進軍江蘇。
坐在上首的吳澤卻望著窗外,有些出神,燭光晃動,陰影在他臉龐間變化。
門外,吳玲玲做婦人打扮,臉龐退去了青澀,滿是婦人的溫婉,只是眉頭微皺,有些擔憂的偷望著自己的夫君,玉手緊緊拿著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徐州,行宮內,胤祚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所幸穿上衣服走到院中。
臨近夏天,天氣悶熱,加上紅衣炮的事情沒什麼進展,更讓人心煩意亂。
他所幸搬了把梯子,爬到房頂上,此處風大些,吹在身上,頗感涼爽。
今夜無月,天空中群星漫布,浩渺如海。
胤祚不經意間,望著南方,靜謐夜空下,似能聽到雄獅和猛虎的低沉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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