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倍粗,脖子上有條紋身,一大半隱入衣領,露出的部分看上去像是某種邪惡生物。
奎恩看得出來,他的臨時旅伴並不怎麼喜歡這個話題,但還是搭了腔,或許是一貫的禮貌使然,又或許是為氛圍與心理壓力所迫。
後者使他更加興致盎然地解釋起來:“他把人的腳踝捆住,倒吊在樹枝上,然後放血、掏下水,就像處理羔羊一樣,最後在屍體正下方的地面畫倒五芒星,中間寫上受害者的名字——這是黑彌撒中一個向惡魔獻祭的儀式。”
洛意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開車上,卻又忍不住反駁:“報紙上可沒得寫這麼詳細,這聽起來像本拙劣的宗教小說裡的內容。”
奎恩笑了起來:“噢,報紙當然沒登細節,他們又不是當事人。”
洛意猛地踩下剎車,輪胎在水泥地面上發出垂死般的呻吟。奎恩沒有系安全帶,他的腦袋撞到了前方車頂,嗷地叫了一聲:“見鬼!你幹什麼?!”
“前面有輛車出了故障,”洛意轉頭說,“你沒看見那對招手的男女嗎?”
拋錨在路邊的是一輛黑色的新款沃爾沃,駕駛者是個三十多歲的金髮男人,一身看上去價值不匪的深灰色西裝,手裡拎個公文包,像商業大廈高層裡那些優雅自信、風度翩翩的白領精英。
“我叫奧爾登。”他朝下車的洛意感激地伸出手,接著介紹身邊的年輕女孩,“這是傑西卡,我們在三個小時前認識的。她本來想搭我的車去拉馬爾鎮,結果被一同耽擱在這裡了。”
“什麼問題,”洛意比劃了一下他的車,“能修好嗎?”
奧爾登搖頭,“我懷疑油表出了問題,一路上它總顯示有足夠的油量,害我錯過了兩個加油站。”
“離下個加油站還有呃……大概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或許我可以試著把它拖過去?”
顯然奧爾登並不願把新買的車丟在路邊等天亮再來處理,他接受了這個建議,並且非常紳士地詢問女伴的意見。
傑西卡咬著口香糖聳了聳肩:“我無所謂,反正搭誰的車都一樣。”她是個長相俏麗的女孩,披著一頭誘人的棕色捲髮,面板有些乾燥,眼圈下泛著粉底遮掩不住的青黑色陰影,彷彿總是處於睡眠不足的頹憊中。
洛意從後備廂裡找了條鋼絲拖車帶繩,把兩輛車扣好,重新上路。
後座上多了兩個人,原先那種孤零零的感覺淡去了,至少奎恩不再繼續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話題,洛意慢悠悠地開著車,心情也好轉了不少。
一路上三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無關緊要的東西,女孩在後座上不停揉眼睛打呵欠,歪歪扭扭地靠在旁邊的男士身上。
洛意注意到奧爾登往車門方向挪了挪。他似乎有點排斥與那女孩的身體接觸,儘管她的胸部豐滿圓潤得像一對水蜜桃。
半睡半醒的女孩似乎對他的避讓不滿意,又捱過去一點兒,幾乎趴到了他的大腿上。
洛意看到了奧爾登的表情:尷尬、無奈,以及隱隱的一絲生理性厭惡。
他忍不住想笑,卻在後視鏡裡驀然撞上了對方的視線,那雙湛藍色的眼睛漂亮得像沒有陰翳的晴空。
他看見我在看他,他知道我在懷疑什麼。洛意迅速移開目光,嘴角勾出一點淡薄的、曖昧的笑意。
四十分鐘後,他們到達了一個很小的加油站。
穿工作服的小夥子從睡夢中被叫醒,臉色不太好看地過來幫他們把油箱灌滿,一邊嘀咕著:“你們打算開通宵嗎……”
“當然不,我累得要死,倒下就能睡著。”洛意揉著痠痛的肩膀,“這兒有汽車旅館嗎?我想歇幾個小時。”
小夥子收了錢,無精打采地一指前方不遠處,“就在路對面,有家彩虹旅館。”說著甩下他們回房間去了。
洛意轉身問:“你們呢?”
“我不走夜路。”奎恩搶先說。
奧爾登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看自己加滿油的車,傑西卡已經挪到沃爾沃的後車座上,順理成章地呼呼大睡起來。他輕嘆口氣,“算了,我也去,天亮再出發。總要把這姑娘安頓一下。”
於是彩虹旅館的大廳櫃檯前多了四個夜半來客,老闆娘穿著睡衣出來辦理登記手續,嘴裡咕噥:“一夥兒的?兩個房間夠了吧,都是雙床位的。”
“不,要四間。”洛意說,“我們呃……不太熟,是剛遇上的。”
“就剩兩間了,其他的還沒翻修完!”老闆娘停下筆,睡意未消地瞪他。“這個女孩,”她用筆尖點了一下晃晃悠悠的傑西卡,狐疑地問:“該不會是被你們誘拐的吧?”
“哦不,當然不是!她只是犯困。”奧爾登忙不迭地扒開傑西卡掛在他身上的手臂,試圖把她搖醒。
“我覺得她像嗑了藥。”老闆娘冷淡地說。
傑西卡甩了幾下捲曲的長髮,似乎有點清醒過來,煩躁地尖聲道:“我沒嗑藥!我只是喝了點酒……一點點而已!哪條法律規定21歲以上的成年人不許喝酒?”她用塗了漆黑指甲油的纖細手掌在櫃檯上拍了一下,忽然咯咯地笑起來:“你這有酒賣嗎——”她向前探出身子,刻意眨了眨顏色濃重的睫毛,“那種加了料的?”
奧爾登按著眉心低低地呻吟了一聲,伸手把腳步虛浮的姑娘拽回來,“兩間就兩間吧,她一間,我們三個擠一擠。”
傑西卡挽住他的胳膊,唱歌似的叫起來:“我們一間,他們一間,喔喔,我們做愛,他們攪基……”
洛意剛從旁邊的自動販售機裡買了罐果汁,噗的一口噴在地板上,用力咳起來。
奧爾登異常尷尬地一把抓起櫃檯上的鑰匙,拉扯著邊笑邊唱的女孩直奔房間,“好了安靜點傑西卡,乖女孩,噓,安靜……閉嘴吧……我說閉嘴!”
奎恩望著他們的背影,做出個非常遺憾的表情:“我想跟她一間,她一定辣得要命,能把你的靈魂都吸出來……”
洛意裝作沒聽見,拿了鑰匙去開房門。
房間很小,勉強塞進兩張單人床、衣櫃、小圓桌與一對沙發椅,牆上貼著色澤暗淡的桌布,但好在被褥還算整潔乾淨。
奎恩跟在後面進了門,龐大的身軀令原本就窄小的空間越發緊迫,有種透不過氣的壓抑感。
洛意坐在靠外的那張床上,生理上已經疲倦得不行,恨不得把每根筋骨都拆開攤平在床單上,不省人事地睡上幾個小時。但房間裡的另一個存在卻叫他的神經怎麼也放鬆不下來。
奎恩似乎熱衷於給別人帶來不舒服感,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