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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道高一尺」-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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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道高一尺」-壹

“嘔啊!——”

“我就說你不行吧,菜鳥,哪有人一進來就要求調到特案組的。”

“抱歉,前輩,拖您後腿了。”

“也沒什麼拖不拖後退的,你先回去吧……”

“我還想看看,前輩。”

“隨你嘍~”

……

青年緩緩離去,前輩喝了一口咖啡,看著地上那攤冒著熱氣的嘔吐物,輕啐一口:

“自命不凡的傻逼。”

一旁,剛剛趕到的同僚問道:

“那小子是誰?”

“賈斯汀,新來的側寫師。”

“我們不是已經有側寫師了嗎?”

“他還是個法醫。”

“法醫吐成這樣?”

“老實說,我剛進去的時候也差點兒吐了。”

“裡面到底啥情況?”

“別問,別提。”

……

賈斯汀有些與眾不同的天賦。

他的耳朵特別好,聽覺靈敏,所以前輩那聲‘自命不凡的傻逼’清晰的落進了他的耳中——老實說,他們似乎本來就沒有壓低聲音的意思。

雪城警務局特別案件調查組,簡稱特案組。

顧名思義,就是調查特別嚴重、特別疑難、特別奇怪案件的專項調查組。

本來,特案組只從雪城各警務部門中遴選經驗豐富的精英警員,但賈斯汀的警校畢業成績單實在是太過漂亮,漂亮到了他一申請調到特案組,上級就批准了的地步。

至於他申請調到特案組的原因……

自然是想要打擊罪惡。

雪城幾乎所有的重大刑事案件,都會有特案組的參與,這裡,是與罪犯戰鬥的第一線。

可在真的來到這裡後,老實說,賈斯汀有些失落。

這些老油條們的確經驗豐富能力出眾,但也是……老油條。

——這些就暫且不提。

今天,是賈斯汀調到特案組後,參與的第一起重刑案。

向前輩告過歉後,他小心的順著雪地上淡淡的腳印,一路朔回,來到了腳印的起點與終點。

一個下水道的井蓋。

現在是早上八點,因為雪季的緣故,天剛矇矇亮,一小時前,他們接到報案,說是在城西的別墅區發生了一起惡性兇殺案,死者是海德拉制藥的P5級主管,薩克勒醫生。

剛才,他已經對整個案發現場進行了一番瞭解,並在目睹那般慘狀後實在忍不住吐了出來。

現在,他跳下下水道,開始側寫。

這裡,是一切的起點,是第一次捕捉到兇手影像的地方。

他揮手,開啟資訊板,播放一段大約三秒的監控錄影。

一個完全矇住面部輪廓的人,把手探向了監控探頭,三秒後,他從錄影裡消失。

雪城的下水道幾乎是一個地下世界,但與地面上不同,只有在繁華城區的下面布有監控,薩克勒醫生居住的別墅區,當然也在其中。

他剛才已經問過了技術科,為什麼兇手會突然從錄影裡消失?

因為他入侵了監控系統,抹掉了自己的存在——不是刪除自己,是讓監控拍不到他。

而這種入侵,很古怪。

遠端入侵監控系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這等同於要攻破雪城的監控網路主網。

所以他是在找到監控探頭後,進行有線連結,然後對片區監控系統進行入侵。

要這麼做,他首先得了解監控探頭的分佈,找到該片區最邊緣的探頭——這可不是網上能搜到的資訊,你要是找錯了就會提前暴露在監控中,被記錄下大量形體特徵。

其次,即便是片區網路也不是那麼容易搞定的,得有專業的裝置和技術,而且還不僅僅是資訊保安技術,還有精密裝置的破拆技術,他拆探頭時只要拆錯一點,就會觸發警報,拆慢一點,則會被探頭識別為異常目標,上報安全系統。

最後,擁有破解片區監控的裝置和技術,卻又被拍到了三秒,這本來就很矛盾。

他為什麼被拍到?

因為他肉身過來拆了。

可他擁有這種技術與裝置,難道就不能搞個微型機器人從監控的死角過來?

別墅區下水道里的監控系統安全級別不高,從現有的情況看,這是個高智商高科技犯罪者,他不該留下這種漏洞。

總之,從這裡開始,他的影像就完全‘消失’了。

賈斯汀站在被入侵的監控探頭下,抬手比了比高度,然後爬上地面,蹲在井蓋旁,細細觀察地上的腳印。

因為下了一晚上的雪,腳印早就被蓋掉了,這幾枚,是技術科剛剛清理出來的。

透過薩克勒的死亡時間,可以大致推測出腳印留下的時間,再算一算昨晚的雪量……

賈斯汀比了比腳印的大小,然後在資訊板上揮動手指,計算著各項資料,幾分鐘後……

身高180左右,體重很輕,腳印一深一淺,所以,他應該是個瘸子,有可能身患某種疾病。

他沒有特意清理腳印,這不是疏忽,這是很基本的事情,哪怕是個傻子殺人之後都不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痕跡,這是因為他知道我們能從監控錄影發現他,他知道這麼做沒有意義。

起身,順著腳印走回薩克勒的家,一路上的監控探頭都沒有拍到任何東西,因為室外和地下的網路系統是連在一起的,被他一併入侵了,況且,這裡是富人區,為了保證隱私,本來就沒有多少探頭。

賈斯汀站在薩克勒的家門前。

但是室內的監控,同樣癱瘓了,不,不能說是癱瘓。

是薩克勒在昨晚的某個時間,故意關掉了室內監控的網路上傳,至於為什麼關掉……

賈斯汀走進屋裡,一直走到薩克勒的臥室,看著衣櫃後的那個秘密房間,以及房間裡那些玩具。

事情是這樣的,正常情況下,薩克勒家裡的監控和雲端安保系統會一直保持執行,如果有外部入侵——這種入侵指的是有人在你家附近徘徊,或者是在家門口久站。

與安保系統相連的監控系統會記錄影像,上傳薩克勒的私人安全空間備份,如果屋子外的人有更多異常舉動,安保系統分析出有潛在威脅,會直接向薩克勒報警。

但是這麼做有個漏洞,在網路上傳的過程中,資料會有被擷取的可能,簡單說就是你在自己家佈置的監控,有可能會成為別人窺探你的眼睛。

所以,在做某些非常私密的事情時,不要把任何帶有聯網功能的監控裝置對準自己,這是常識。

從薩克勒秘密房間裡的那些玩具不難推斷出昨晚他在做什麼,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把監控斷網,讓那些的影像不被上傳,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他這麼做也讓監控系統和安保系統無法連結。

所以,那個兇手的確被拍到了。

但是因為雲端安保系統沒有獲取影像,就沒有生效。

技術科說房屋的所有門窗都鎖死,那傢伙是光明正大站在薩克勒家門口破解門鎖進來的——考慮到他能破解片區監控系統,在雲端安保系統的影像威脅分析失效的前提下,神不知鬼不覺破解一個普通的門鎖不是什麼難事。

無論是室內監控系統,還是安全系統,伺服器都在薩克勒的書房裡。

一旦他進去了,這些東西就真的癱瘓了。

技術科說伺服器的確被拆開過,手法很高明,他們到現在仍舊無法確認兇手是以何種方式,在不觸發安全警報的前提下,拆開伺服器的。

——能準確知道薩克勒昨晚關閉監控聯網的時間。

熟人?

有可能是。

但更像是以某種方式得到了薩克勒的部分資訊,因為自始至終,他很倉促,熟人犯案通常是因為某種恩怨,在有如此技術的前提下,他可以計劃周密,讓薩克勒人間蒸發不好麼?何必搞出這麼大的陣仗?

賈斯汀看著腳下被紫外線燈光照亮的腳印,經過分析是三個人,那女的,薩克勒,兇手。

兇手的腳印從正門口起,直接到了書房。

破拆伺服器,癱瘓網路和安保防衛,然後躲了起來。

接著那女的來了,去了秘密房間。

薩克勒從秘密房間出來,回書房。

從腳印看,是背後偷襲。

他挾持著薩克勒在書桌前站了一會兒,他們可能有一番交談,然後……

賈斯汀刻意沒有看保險櫃前薩克勒的屍體,而是出了書房,去了衛生間。

這裡同樣有紫外線燈光,但除了地上的腳印,什麼痕跡都沒有。

殺人之後他洗過手,然後抹掉了所有必須抹掉的痕跡。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不連腳印一起抹了?

因為專業。

根據洛卡爾物質交換定律,凡所經過,必留痕跡。

不想留下痕跡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要經過,想讓痕跡少一些唯一辦法是儘量少經過,如果他把所有腳印抹掉,就得在屋子裡留更長時間——抹掉腳印這件事本身,就會留下更多痕跡。

所以,儘可能少停留,儘可能少做動作。

屋子裡,連一根多餘的頭髮都沒有。

最後,賈斯汀回到書房,蹲在薩克勒的屍體前。

他稍微捂了捂鼻子,掩蓋住那股濃烈的血腥味。

屍體被刻意擺成了一個下跪的姿勢,跪向書房架子上那些藥。

周圍散落著大量稀有金屬珠子,這些珠子來自保險櫃,被擺成了一個圓形的圖案,當然,珠子上也沒有指紋。

殺人方式是錘殺,頭整個被敲碎了,血濺得到處都是,看起來就像是某種邪教儀式。

——不,這是故意的,他在干擾我們的判斷。

因為殺人方式,潛藏著罪犯與死者間的關係。

他帶走了部分稀有金屬珠子,如果是搶劫,沒有必要把頭整個敲碎,往大腦上踩兩腳,使其完全破壞,讓我們無法從皮層中讀取記憶碎片就行。

如果是邪教、復仇……會有激動情緒。

而從散落的頭顱碎片看……

賈斯汀揮動手指,資訊板上已經分析出了受力情況,力道不強,剛好可以錘碎頭骨,這能從側面印證兇手是個病人的想法。

同時,力道很均勻。

不帶任何感情。

職業殺手。

可他到底為什麼要刻意把現場弄得如此慘烈?

賈斯汀思索著,走回了客廳,站在茶几前。

沒有任何多餘一步的腳印,偏偏多餘的延伸到了這裡。

茶几上,有一盤草莓。

家政機器人的所有資料都被格式化了,所以無從得知這盤草莓最初是什麼樣。

但是通常來說,家政機器人會碼放得好看一些。

草莓缺了最上面那顆。

賈斯汀思索良久。

或許,並不是沒有恩怨,只是他很剋制。

——中老年男性,180cm左右,瘦,體重不足50kg,身患疾病,瘸子,大機率是禿頭,高等學歷,非常聰明,掌握多種專業技能,有軍隊或是僱傭兵經歷,心理素質良好,可能會有一些文藝類的愛好,比如音樂和繪畫,因為純理工男的內心,其實很脆弱,經濟狀況……良好。

但是他目前很缺錢,否則外面的監控就不會拍到他三秒,而那些被擺成圈的稀有金屬珠子……未嘗不是因為他拿走了一部分不想讓我們看出來。

殺人動機……搶劫與嗨藥精神病或是邪教完全可以排除。

有恩怨。

情殺、仇殺、或是利益糾葛。

不是情殺,情殺那個報警那個女的大機率不會倖存。

不是仇殺,仇殺做不到那麼冷靜。

是利益糾葛。

調查薩克勒的私人關係、經濟往來,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的利益關係,三天內就能逮到這傢伙。

這個時候,組長進來了。

在接到報案後,組長第一時間帶著人趕到了這裡,他只是看了兩眼,便出去了,也不知道幹啥,從剛才到現在,只有少部分探員和技術科的人在忙裡忙外。

賈斯汀第一時間湊了上去。

“組長,關於那個報警的姑娘……”

“等等再說。”

組長從來沒有說是誰報的警,也沒說是男是女,但賈斯汀相信那就是秘密房間裡那個姑娘。

“組長,這不是一起簡單的殺人案,我覺得裡面還有很多東西,如果不知道案發前後的詳細情況,我沒有辦法做出側寫……”

“我說了,等等再說。”

組長的態度很冷漠,他招呼在屋裡勘測的探員,讓他們收隊。

“等等……組長!”賈斯汀追了上去,“這裡還需要細緻勘測,他未必沒有留下痕跡……”

“事情很清楚,”組長沒有看賈斯汀,快步走著,“這是精神病嗨客的入室搶劫……”

“不對!臥室的櫃子是開著的,那個女孩當時在這裡,如果是精神病嗨客,這麼殘忍的手法,她不可能倖存!”

賈斯汀急促的說著,聲音也越來越大。

“而且他還能輕易破解室內外的監控系統,甚至還中斷了室內的訊號基站,導致這裡徹底斷網,這不是一般的技術,這需要專業的裝置,還有就是……”

“薩克勒醫生的保險櫃也很奇怪,如此大量的稀有金屬圓球,換算下來估計得有上千萬通用點,他在家裡存放這麼多‘現金’幹什麼?這些錢又是從哪兒來的?那個保險櫃是隱藏式的,兇手怎麼會知道它在哪裡?”

“您明白我的意思嗎組長?薩克勒醫生身上,可能本來就存在一些違法勾當!”

組長一路走,賈斯汀一路追,直到追出門外。

這個時候,守在門口端著咖啡閒聊的那些特案組探員都看了過來。

組長也停了下來,他笑了笑,拍拍賈斯汀的肩膀:

“你跟我來。”

兩人走到屋後的一個角落,賈斯汀正欲開口,組長一個耳光就甩了過來!

啪!——

賈斯汀被打得有些懵。

“這一巴掌,是因為你頂撞上級!”

然後反手又是一耳光。

啪!——

“這一巴掌,是因為你的狂妄自大——你以為你是誰,菜鳥?你以為只有你一個聰明人,我們都是瞎子?你知道那裡面死的是誰嗎?那是海德拉生命的P5,負責一個獨立部門的實權管理!這事兒你也配插手?我們只要老老實實結案,事情自有海德拉的人去調查,真相是什麼都跟我們無關,你懂不懂!?”

賈斯汀捂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

他懂。

完全懂。

因為他剛才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櫃子裡的錢會不會是薩克勒醫生貪汙所得?要不然堂堂海德拉生命的P5,有什麼贓款不能見人?

但是……他還是小聲的開口了。

“那那個報案的女孩……”

“呵呵呵呵呵~”

組長一邊搖頭,一邊笑了起來。

“那是羲和娛樂的搖錢樹,要我把她的聯絡ID給你嗎?”

“不用了。”

“看來你還不笨,把手放下來,菜鳥。”

賈斯汀猶豫了那麼一瞬,然後放下了手。

接著,第三耳光狠狠抽在了臉上,這一次的力量比前兩次都大,抽得賈斯汀當場跌倒。

“這一耳光,是學費,教會你以後多想幾層。”

——多年之後,無數個夜晚,每當賈斯汀夢到這一天,就會咬牙切齒,他應該在第一個耳光抽上來的瞬間,就掏槍打爆組長的頭。

因為21歲那年,他本可以抓到那個‘人’,那一天,曾是最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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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耳光,是學費,教會你以後多想幾層。’

兩千米外,一棟高層建築的天台上,零號放下了望遠鏡。

讀唇語不是什麼高深的技能。

因為行動太過倉促,他需要和薩克勒搶時間,需要和海德拉制藥搶時間,根本不容許有太多準備,他很清楚,自己留下了許多漏洞。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馬上跑路,離開雪城的準備。

但是很顯然。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這個世界不是沒有天才,只是他們都被折斷了翅膀。

這時,零號感覺有東西在拍自己的腳背。

低頭一看,小皮球正抱著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腿,眼巴巴的看著自己。

ಠᴗಠ

零號把它拎起來,揣進兜裡,然後提起手邊裝滿‘現金’的口袋,轉身離去。

實際上從薩克勒那裡得到的情報,目前沒什麼用。

但至少……有錢了。<!--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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