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那人順藤摸瓜,查出癥結,也算人盡其用,立刻將人收回來調到他處去。陶湛點了點頭,“王爺料得不錯,是朱將軍的授意。”
裴琅哼了一聲,“自然是那老狐狸。那一幫人素來愛傳本王的貓膩,那個李太醫也是他們的手筆。黑貓不下白崽子,朱紫庾也是個心思重的,早就旁敲側擊好幾趟,疑心本王府裡有女人……今夜算是清白了。”
陶湛瞥了他一眼,大概並不覺得他清白,只是懶怠說。裴琅也懶得理他,翻身上馬便走,沒走幾步,扯過陶湛的大氅,自己披上。陶湛皺眉道:“王爺方才不是不冷?”
他要扯回去,裴琅兩腿一夾馬腹,在烈風中打了個呼哨,輕快地跑遠了。
佳期受了涼,青瞬替她更衣時一碰她的手就知道,“呀”了一聲,“有些發熱,奴婢去叫太醫來,娘娘先不要睡,趁著熱氣沒有發出來,吃一劑藥就好了。”
佳期應了,等太醫來把了脈,下頭的人又煎了藥,她才迷迷糊糊地說:“放在這裡,哀家自己喝,都去歇息吧。”
下頭的人全散了,佳期爬起來,把藥倒進案上栽著鶴望蘭的紅泥盆裡。泥土漆黑,藥汁也是漆黑,迅速浸下去不見了。佳期趴在桌邊看了一會,才覺得又困又累,全身發酸,終於鑽進被子裡去睡覺。
兔子[500加更!]
次日王公貴族行獵,皇帝一口氣獵了幾隻野鴨,叫人弄到廚下去料理。下頭的人慣會奉承,連朱添慢都說:“陛下的箭法又精進了。”
裴昭笑道:“旁人這麼說倒罷了,朱師傅這麼說,朕就要自得一陣。”
朱添慢笑起來,指著林中,“這時節野物肥美,末將隨陛下去獵只兔子下酒。”
裴昭正勒韁撥馬,“罷了,隨行的都是姑娘,看了難免難受。朱師傅玩吧,朕回去喝茶。”
朱添慢便自向林中,卻聽身後拍馬聲近,裴昭又跟了上來,“朱師傅,帶朕去逮只小兔子。”
朱添慢是林獵好手,裴昭果然帶了只小灰兔子回去。佳期正睡著,忽覺懷裡一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躲,睜眼才發覺竟是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不由一笑,“陛下弄來的?哀家還以為是大野狼進來了呢。”
裴昭正接了手巾擦汗,見她在揉那兔子,“兒臣本想洗了再給母后送來,他們都說小兔子一洗就要生病,只好作罷。臭不臭?”
佳期有些鼻塞,但還是聞了聞,“是有點臭臭的。”
她的嗓子沙啞,裴昭不置可否,坐下來問道:“母后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今日又病了?”
佳期臉色有些蒼白,實則是腹中難受,無力地趴著,想了想,“總是沒聽陛下的勸,吃多了烤肉,有些積食。”
裴昭嗯了一聲,又說:“太醫說外感風寒,也是木蘭山舒適不足,母后好好吃藥,過幾日回宮,好好養起來。”
大概佳期身子比從前強些,這次喝了那碗藥,倒不像上次那樣難受得翻江倒海,但仍是又疼又冷,好在還有個“外感風寒”的由頭拿來糊弄旁人,也再不用去廣施德澤,老老實實在寢宮窩著。
不過她肯放過別人,別人未必肯放過她。裴昭照例到她這裡來用飯,女眷們便也三三兩兩到她這裡“晨昏定省”。
連朱紫庾都來過幾次,腳傷已經好了,笑盈盈輕巧巧的一個人,耳邊垂著一對寶藍的小寶石墜子,搖搖晃晃,非常漂亮。小寧捏住了看,“王爺送的?”
朱紫庾不說話,笑著把她推出去。
佳期已經不在意這個,並不難過,只是這裡人來人往,她沒辦法,總是剛躺下又要起來,衣裳換了又換,生病比打仗還要累。
更不巧的是,她偏偏這個時候來了月事,雖然鬆了口氣,但她一向虛寒,十分難熬,等到迴鑾長京那天,她索性床都起不來了,被青瞬拉著上了馬車,一頭栽進軟榻,總算得了清淨。
車裡燻了她喜歡的佛手香,又軟又甜,但佳期頭痛,肚子也痛,小腹裡又沉又涼,只昏昏沉沉趴著。裴昭來看過幾次,她實在沒力氣應付,只好裝睡,裴昭問青瞬幾句,不好多待,也就下去了。
小灰兔子大概餓了,在馬車裡跳來跳去,先是撞翻了花樽,又是踩破了宣紙,末了跳到她跟前,狠狠咬了一口她的手指頭。
佳期吃痛,輕輕“啊”的一聲,偏偏兔子不肯鬆口,她睜開眼來,正見一隻手輕彈了一下兔子頭,迫使兔子鬆口,又拎著兔子耳朵丟到她後腦勺上去。
佳期的頭被兔子蹬了一腳,頭髮也亂了,不由得伸手推了他一把,裴琅從善如流,順著力道索性坐下了,抓了把松子吃,笑道:“兔子急了也咬人。”
他另一手掀開她的衣領,看了看她脖子上那道齒痕——上次他真是用了力,那甜絲絲的血氣猶在齒關遊蕩,眼下傷痕未愈,他倒想再咬一口。
佳期開啟他的手,攏緊領子,復又埋進枕中,疼得屏住氣,一言不發。
裴琅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索性把手鑽進被中去揉了揉她的小腹,佳期小腹裡疼得一抽一抽,被他熱燙的大手暖著,倒有些舒緩,不由得長出了口氣。裴琅見她臉色蒼白,笑嘻嘻說:“你那小青瞬,也是個大丫頭了,別的沒有,都不知道弄個手爐麼?本王開恩,給太后找個妥帖人,太后敢不敢要?”
冬至
佳期還沒有傻到讓他在自己身邊放眼線,不過無力回嘴,啞聲道:“你怎麼來了?”
裴琅“噓”了一聲,聽了外面的動靜,隨即起身彎腰往她嘴裡塞了一顆奶貝子糖,把手抽出去,重又掩好被子,順手把她那綹亂髮理好,“太后既然嫌,本王這就走。”
馬車門響了一下,他閃身出去,佳期留神看了一眼,才發覺這正是車馬轉角的路口,前後的人都看不到,難怪他敢上來。又過一陣,外面響起朱添慢等人的笑聲,隨即馬蹄篤篤,漸漸遠了。
佳期叫青瞬拿來手爐,塞進被子裡,念頭轉了幾轉,始終覺得裴琅近日行跡古怪——朱添慢等人都是主張歸政的,和攝政王本是水火不容,他為什麼肯跟那些人混在一起?難道就為了一個朱紫庾?
可裴琅對朱紫庾分明並非外人看來那樣,她心裡最清楚。
直到車入長京,佳期也沒能想明白。次日,她叫了青瞬來,“在外頭找個妥帖的人,查查朱家在做什麼。”
她素來器重青瞬,自然不止是要青瞬服侍,而是要青瞬做她的耳目。前些年前朝人都對她虎視眈眈,她不好做什麼,但又憂心裴昭,全靠青瞬去打聽了,每晚睡前無人的時候,條分縷析地告訴她。
青瞬腦子十分活絡,一點就透,聽她這麼吩咐,立刻問道:“娘娘疑心王爺要阻撓歸政?”
佳期想了想,“不管王爺要做什麼,陛下還小,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