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緣來則聚緣去則散,就如春來花開秋去葉落,大自然的規律而已。這個蘇先生我見過一兩面,是個通透溫和的人,他想的我猜也不外是這些。”
再次昏睡過去,醒來果然到了醫院。艾倫不嫌折騰,我倒真的累得發慌。他幫我辦了住院手續,也固執地守了我幾天。
我不想說話,醒著的時候就望窗外發呆。二月的天氣,春寒料峭,連熬過了一個冬天都不落的樹葉,到這時也終於露出了疲態,腦袋耷拉著隨風擺動,不過是垂死掙扎。
要做的檢查一樣也沒落下,就連報告也是艾倫先看到,過濾了才會遞到我手裡來。我看也不想看,木然地聽他說情況怎麼穩定樂觀。
每天都是打不完的點滴,有時我會什麼都不想地睡過去,有時候又痛得整夜整夜睡不好。某天醒來眼球上出現一塊紅色斑點,看人都像眼前隔著一隻蒼蠅。
艾倫又提出國的事,我聽得煩躁,拔了鼻氧管和點滴就想下床,試了一兩次後,他終於不敢再提。
燒終於褪下去那天,我跟艾倫發了一通脾氣。我說要回家,他不肯,我便連飯也不吃了。一開始他不為所動,說反正我也吃不了,打營養針可能還管用些。傍晚我死活不肯扎針,他沒辦法,哄著我掛完最後一瓶點滴,到底還是送我回家。
我給老劉遞了辭呈,用手機發的郵件,後來又補了簡訊,但一直沒有收到他的答覆。我雖然也奇怪,只是沒精力管他是不是真的沒收到。
第四十七章,服軟
因為執意出院的事,艾倫跟我生氣,送我回家後兩三天都沒有再出現。期間倒是給我發過一條簡訊,問的還是之前他幫我改過的那個設計稿的事。我給他回了資訊,之後他就再沒反應。
老劉那邊我又重發了一次郵件。離職需要他的簽字,否則人事那邊的程式沒法進行,但我催了也還是沒有他的答覆,打電話問威廉,他說老闆臨時出差,公司裡的事暫由艾倫處理。得知是這個狀況,我知道我都不需要催了,艾倫根本不會理會。
這段時間吃藥太多,我感覺自己好像開始有些幻聽。下午我在臥室躺著,渾渾噩噩間竟聽到沈宴說話的聲音。
不過不是對我,倒像是他在跟誰打電話,語氣聽起來又急又狠。我聽不清他說什麼,一費神人就醒了,躺在床裡瞪著天花板發呆,慢慢意識過來,我自以為聽到他的聲音,其實並不是真的聽到,而是腦子裡記錄的從前的某個片段突然又浮現。
這個發現讓我特別沮喪,連我媽例行公事打過來的電話,我都不怎麼想聽。可是接連摁斷了幾次,我媽卻不打算就此放棄,我沒辦法,只好耐著性子接了。
其實我媽這麼執著也沒什麼事,問來問去最後總離不了先前那幾個問題,工作怎麼樣,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跟沈宴好好過別總鬧彆扭……她最近似乎把“關心我”列入她退休生活的新目標。
整整消失了四天,艾倫提著一大兜水果再次出現在我家門口。我沒給他開門,他也不著急,將果籃放到一邊地板上,自己撿了個蘋果悠哉悠哉就啃起來。
我看不過去,到底給他開了門,艾倫一點尷尬的意思都沒有,老神在在地提著東西進來,隨手將他咬了一口的蘋果扔進我手裡。
“幫我拿一下,我先把這些拿出來給你榨果汁喝。想喝什麼?橙子行不行?或者獼猴桃?你需要補充大量的VC。”
等待艾倫榨果汁的間隙,我閒著無事,窩在沙發裡把他那個蘋果也削了皮。他給我遞果汁,我給他遞蘋果,感覺就像兩個小朋友吵架後重修舊好。
“我這幾天有點忙。”艾倫已經啃完蘋果,順便把我喝完橙汁的杯子放回茶几上,他坐在我旁邊,幫我攏了攏蓋在腿上的毯子,訕笑了一下,說,“我發現我要是不找你,你永遠都不會主動聯絡我。”
“你不是忙嗎。”我說。雖然並不覺得,一向閒散慣了的老劉,突然之間會有多少事情留給艾倫處理。
艾倫望著我,臉上掛著自嘲的笑:“也是,你這麼說,至少比甩一句 ‘沒必要’好聽多了。周景辰,那你不如猜猜看,我這段時間在忙什麼。”
我搖著頭笑:“猜不到。我現在腦子轉不太動。”
艾倫表情古怪地愣了愣,轉過頭去,拿著電視遙控一通亂按,過一會兒才說:“過兩天吧,等你精神好點了,我帶你去個地方,看了你就知道了。”
但沒過兩天,我媽的電話又火急火燎地打過來。我本來睡得就不好,還在床上攤著迷糊,被吵醒後頭痛得像要炸開。
可我媽不知道這些,只管一遍又一遍地撥我的手機,我閉著眼睛接了,我媽一秒鐘都等不了,一連給我扔了好幾顆炸彈過來。
“你最近有沒有跟越越聯絡?知不知道他在那裡?你怎麼才接電話啊,你爸打你好幾個電話,看你不接已經開車直接找你去了……”
我腦子裡一團漿糊攪都攪不開:“媽,你說我爸來找我?”
“你爸突然發神經說要過去,我根本攔不住。小景,你爸那怪脾氣你是知道的,他要說什麼你都聽著,知道的就跟他說說,可千萬別跟他頂嘴,踩到他尾巴又該跳起來了。”
“你剛剛問我周越,我爸過來也是為了他?”
我媽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可不是。我就說了,越越又不是小孩子,二十多歲的人難道還能丟,可你爸不聽,被你乾媽問幾句索性昏了頭,火燒屁股一樣就要衝去找你。”
我媽千叮萬囑地讓我別跟我爸犟,掛了電話似乎還不放心,又再打了一遍。我耐心地等她叮囑完,收了線後趴在床裡悶頭髮呆,過後才爬起來給周越打電話。
我已經好久沒有周越的訊息,上次見面,還是偶然撞破他跟陌生男人吃飯。不過那時看他那樣子,日子應該過的不差,我想不明白我爸擔心他什麼。
周越的電話沒打通。事實上是關機了,我只聽到程式化的標準女音說會幫我轉達資訊。我想了想,又給沈宴打電話。雖然號碼早已經刪掉,腦子裡卻還記得清楚。意外的是,沈宴也關機。
一時間我的心情還真是微妙。說生氣也有,畢竟真要有事,我連個人都找不著;然而又有些酸楚,想到還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這兩個人正在某處悠遊樂哉,而我,卻要為他們姦夫淫夫勞神費心。
這樣一想,心裡已經將他們大罵了一頓。
我打我爸的電話,他不接,過一會兒才給我撥回來,聲音聽起來還是一貫的嚴厲,不用見面我都能想象他陰沉的臉。我爸問我要詳細地址,我報給他,他半個字都沒有就把電話掛了。
我算了一下時間,預計我爸到我這裡最快也要午後,已經錯過吃飯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