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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青藤完全回退成原樣,言靈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從地上爬起來狠狠地伸了個懶腰。
骨骼隨著她伸展的姿勢劈啪作響,言靈這一系列動作下來,整個人神清氣爽的。
「言靈,你怎麼樣?」言寂月走上前去,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我沒事。」言靈答應了句,轉頭又問他,「哥,你比賽結果咋樣?」
她剛剛還沒聽完下文,就被青藤給裹了個嚴實,在青藤幫忙回覆力量的過程中,她對外界一切感知都被切斷了。
看言靈的表情,也知道她此刻內心對於答案十分期待,言寂月笑著答道:「過了初選,後天還有兩輪。」
「好耶!」言靈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得小幅度地一揮手,高興之色溢於言表,「哥你真的太厲害了,還沒有開始修行,就能打敗那麼多人!」
等真正開始修行,一定前途無量!
這次靈武大比,她哥鐵定會有一席之地!言靈雙目炯炯,比她自己比賽還有信心。
言寂月衝她笑了笑,然後看了一眼言逢歡的方向。
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告訴言靈,他可能會提前開始修行的事情。
言靈對於他天賦被奪一直耿耿於懷,如果這個時候告訴她,萬一沒有實現的話,難免讓她失望。
「好了,去休息吧。」言逢歡遠遠站在旁邊,看著兩人道,「今日你們倆都累得不輕,休息好才是正事。」
兩人對於言逢歡的話向來不不反對,紛紛應了,行完禮後,各自回了院子。
言寂月目前仍然住在言逢歡那幢院落,和言靈不同路,於是半路兩人便分開了。
言靈不疑有他,打完招呼後就利落地轉身走了,言寂月安靜地目送她走出自己的視線後,下一刻轉身便往言家大門方向奔去!
他如今體質變得非常優秀,速度跟一般的二階修士都有得一拼。
很快就返回了言家大門處,然而已經見不到言逢歡那火紅的身影。
回去了嗎?不對,他剛剛過來並沒有看到師傅的身影!
言寂月眉頭一皺,顯然有些困惑。
難道是他想錯了嗎?
今日的事情他已經聽過最詳細的版本了,剛剛和言逢歡打了照面,他心裡那股覺得不對勁的感覺又多了一些。
師傅大晚上的支開他們,更是應證了這一點。
月光清冷地灑在地上,照的周圍亮堂堂的。
他心裡仍有疑慮,於是有些不確定地繞著周圍慢慢地晃盪起來。
走過一片竹林後,為了回到言逢歡的院落,他下意識地往右邊走去。
就在這時,餘光瞥見了前方一道赤紅的身影——
他猛然屏住呼吸,收回了向前走的步子,整個人極力掩藏身形和氣息,隱在了竹林傾瀉過來的陰影之下。
遠處,言逢歡和言敬正站在一處巨大的魚塘邊,周圍正是言家的花園,綠樹百花掩映,清幽的很。
清冷的月色之下,水面波光粼粼,煞是漂亮,映著兩人的身影也有些虛實難分。
言敬光從樣貌上看,正值而立之年,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加上他長相儒雅俊美,和言逢歡站在一起也算是相映成輝。
再加上這種環境,任哪個不知內情的人來,都可能會覺得自己是不是撞破了什麼「有情人私會」的風雅場景。
而當事人兩人卻沒有什麼風月閒談。
以兩人的修為,自然意識到了言寂月的闖入,言敬看向言逢歡,以眼神詢問該怎麼辦?
這種時候,出手打暈那小崽子他也沒什麼捨不得的。
言逢歡眼帶笑意地搖了搖頭,示意不用管他。
言敬眼裡閃過一些訝異,但最後還是微微躬身表示答應。
另一邊的言寂月心下如擂,在這兩人面前,他根本沒有把握自己能不被發現。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似乎真的躲過了。
因為他遠遠聽到言敬的聲音傳來,聽起來莫名有些沉重:「尊上,您今日是不是有受傷?」
言逢歡知道這事兒瞞得過所有人,但瞞不過言敬,所以笑著微微點了點頭。
「……傷的重嗎?」言敬聲音發澀。
「不重。」
言敬手握寒山令,加上言家人一直和言逢歡有著特殊的聯絡,因此其實他對言逢歡的身體狀況是心裡有數的。
但言逢歡也不厭其煩地回答了他的問題,這讓言敬心裡好受了些。
言敬瞥了一眼牆角後,略微沉思了一番後,對言逢歡道:「尊上,您今日恐怕暴露得太多了……那群人個個都是人精,您的情況他們早有懷疑,這次過後恐怕能被他們翻出天來。」
「翻出天來也沒什麼。」言逢歡看著他滿臉愁容,好笑地搖了搖頭,「我今日晚間看你臉色就難看得不行,怎麼這會兒還有愈發嚴重的趨勢?」
「尊上!」言敬愁得不行,但想到背後還有一個言寂月,他又沒法兒明說。
「好好好。」言逢歡跟哄小孩子似的,「我會注意的。」
言敬不太信她的話了,只能語重心長地囑咐道:「尊上,您沒必要這般為華國處處考慮的。」
言逢歡靜靜地看著他,看得言敬著急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又找補了一下:「好吧,就算您考慮,但凡事都得先顧著您自身!今日這靈約雖然目前看起來對您沒有什麼影響,但總歸是冒了險的啊。」
定靈約本來就是賭博,而且對方還是不懷好意的封靈子,但凡有哪裡不對,都是萬劫不復。
言家有鐵律,關於言逢歡神格有異這件事,即便玉石俱焚也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可言敬今日看得明白,諸如季鴻智這樣的老狐狸,早就想得不知道有多深了。
華國也是人精輩出,之前尊上那麼細微的表情都能被他們盤出花兒來,這段時間以來,尊上不知道漏了多少破綻,今天更是直接用上了自己神格做賭。
言敬實在是又焦急又心累。
他老爹做家主的時候,尊上從來沒有這樣顯露於人前過,掩藏秘密也方便不少。
可如今,言敬覺得自己頭都要禿了。
「小敬啊。」言逢歡倒是老神在在的,突然喊了個他小時候經常叫的稱呼,說著還找了個旁邊的石凳坐了下來,
言敬一愣,有些遲疑地走了過去。
「先坐下吧。」
言敬依言坐在了她對面,目光幽幽地看著她,等著下文。
卻沒想言逢歡不再說話,而是纖手幻化出來了一套烹茶器具,隨即又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些幽綠的茶葉。
那茶葉被灰色的粗布兜著,如果不是本身品相極好,簡直就像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扒拉出來的陳年「垃圾」。
而言敬看到那茶葉的一瞬間,有些繃不住自己的「嚴肅」。
好茶本就千金難求,他雖然不愛茶,但也不瞎。
言逢歡拿出來的絕對是極品,而且必然是屬於靈植一類!
那上面精純的靈氣和木系之力,甚至讓言敬周身靈力都躁動沸騰了起來。
言逢歡似乎沒看出他的異常,仍舊姿態悠閒,以銀雷做火,趁著月色明亮,當場烹起了茶來。
各種傳說中,魘陰風雷都暴烈無匹,
然而此刻在她手中卻如同普通凡火一般,充當著煮茶的「柴火」,毫無反抗。
她動作慢條斯理的,舉手投足間隱隱有些大家閨秀的模樣,跟往常沒骨頭似的樣子相去甚遠。
言寂月遠遠瞧著,便看出她的手法專業非常,而且隱隱透著些滄桑的古意。
他曾經因為任務,在一家茶道世家裡待了半年多,期間見識過那繁複的茶道規矩,也曾看到過備受尊崇的老者煮水烹茶的場面。
那時他還曾感嘆不愧是行家,舉手投足間都是風韻雅緻。
然而那老者後來自慚,說自己尚還未完全參透茶道的圓融如意。
同在場眾多看客一樣,他當時沒放在心上,只覺老者過於自謙。
然而過了這麼多年,當看到言逢歡的動作和情態時,他卻想到了那老者的臉和那番嘆息。
突然覺得那老者或許並未自謙。
他們平日裡看到的言逢歡,整個人都懶懶散散的,毫無那些茶道出身的人身上那種矜貴風雅。
她也並沒有完全遵照那一套讓人頭大的禮儀,甚至連淨手焚香都沒有做。
然而她神色從容寧靜,手上的動作更是行雲流水,沒有絲毫拘泥和停滯。
彷彿很多很多年前早就爛熟於心。
無端的,他從她身上看到了老者口中的「圓融如意」。
這也是第一次,言寂月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個平時總是樂呵呵的女子,是一位活了上萬年的神祗。
不知道他走神了多久,茶香幽幽飄到了他鼻尖,言寂月終於回神,將視線重新聚焦在了兩人身上。
言逢歡正將一杯茶推到言敬眼前,笑道:「許多年沒幹過這活計了,你試試看。」
言敬受寵若驚地接過,微微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好茶!」
言逢歡臉上笑意更濃了一些,揶揄道:「這是奉擬當年採的茶葉,說起來算是‘陳茶"了。」
言敬瞳孔放大,差點沒當場噴出一口茶水。
然而想到言逢歡的話,他硬生生吞下了嘴間那滾燙的茶水,燙的肺腑都是一片熱意。
奉擬是誰,他身為言家人自然知道。
生命主神采摘的茶葉,別說隔了一萬年,就算是十萬年,他也能生嚼下去!
只是——
「您為何今日突然……」言敬有些欲言又止。
言家的歷代家主,在言逢歡面前從來不會提及這幾位主神,也不會提及任何關於他們的事情。
即便是奉擬,他們也只敢在心裡懷念。
然而今夜,尊上她卻自己提了,不僅如此,這茶……
言敬忽然想起上次和言逢歡在晚間的交談,那時他就隱隱覺得有哪些不對勁,但一直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而此刻,一切事蹟拼湊接連,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觸碰到了什麼關鍵之處。
「尊上,您……不要言家了嗎?」言敬不知什麼時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以一種極慢的語速,不可置信地問道。
暗地裡的言寂月瞪大了眼睛。
言逢歡手一晃,茶盞間碰撞出清脆的聲響,聽的人心裡一驚。<!--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