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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這怎麼有隻狸奴呢？”

楊貴妃嗅著飯菜的香氣出了門，正絞著根枕巾，靠著門框，對護士站翹起她的半永久蘭花指。

“你產生幻覺了吧？”她的室友躺在床上，顯然不想配合。

“哪有，奴家明明……咦？”

楊貴妃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好像是看錯了哦。”

“嘁。”室友翻了個身，懶得理她。

得了吧，醫院病房裡怎麼可能有貓，是《妖貓傳》看多了吧？

……

出了電梯，風禾把那張白色的卡片吐到一旁。

叼起小布包，身形矯健地躥到了之前的花園裡。她不大記得自己之前是怎麼來的了，但早上放風的路線倒還熟。

於是飛奔到同小八休息的小土坡旁，三兩下便翻過了鐵絲網，躍過那一眾貓兒鑽出的灌木叢。

幢幢樹影下，是一條鋪著石磚的小路，不知通向哪裡。

風禾抬頭，往向高天正中的日頭，這算是……出來了吧？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想了想，在離鐵絲網最近那棵銀杏樹下拋了個土坑。把小布包袱扔了進去，埋好，又從別的地方扒了些草皮摁上去。

再左看看右看看，兔子精這冊子總算是暫時藏好了。

這樣一身輕鬆，逃起命來倒也方便。

剛才那道聲音她絕對算不上熟，但印象極為深刻。

兩千年前，拿著仙器帶著甲士攔她去路的，不正是那聲音的主人麼？

雖然人類鐵定是不能活上個兩千來年的，但萬一是哪位真人的高徒，修成了仙身，記了她那一爪子的愁可怎麼辦？

要真打，應該是打得過。

但兔子精說，不能打，使用法力很可能會引起天罰。

她信。

雖然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古書上，多多少少有仙人或者妖魔一言不合在人間鬥起法來，生靈塗炭的記載。

《山海經》裡就記載的那場著名的涿鹿之戰。

應龍蓄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

先是使得人界經歷了一場水禍。

而後天女女魃以神力應之，待她神力耗盡，墮入妖道之後，所居不雨。

又讓人界在四千多年前經歷了一場大旱，冰川融化，降雨驟停。

更不要說帝俊身死那一役後，共工和祝融為了爭奪天地之位，還將九天捅出了個窟窿，而後才有女媧娘娘補天之說。

那時的人界，該是何種煉獄景象？

而今，戒律甚嚴，不能隨便使用法力，這很好，很符合風禾樸素的價值觀。

不過若是神仙使用仙術……

按照過往的經驗，大抵就是被各自的後臺拎回去，然後關幾百年禁閉了事。

好像有些不大公平……

算了，還是不要惹事的好，她對以身試法興趣不大。

風禾是隻沒什麼野心的妖精，除了有些惜命，想活的長些，多看看這世間奇物以外，沒有更多的願望。

仙界給個官兒也不肯做的那種。

在風禾看來，神仙和妖怪到底又有多大的區別？

反正在她生長的時代是不太有的，小妖精和小仙子們常常一同擠在西王母的園子裡打果子，一同鳧水，還一同挨師父的板子。

而後修煉到她這個境界就更不用提了，無非是管事兒和不管事兒而已。

君不見女魃遁入妖道之後，自知神識潰散無法修復，活得反而暢快了些。索性就貓在西荒沉睡去了，也不樂意再管諸般瑣事。

要是以善惡來論，那更是無稽之談。

上古律法不嚴，惡神眾多，為非作歹的事甚至沒比野妖少。

不要說人類不堪其擾，就連神女也未能倖免。洛河之神看上伏羲之女宓妃，便設計使她溺於洛水，強娶為妻。

這一樁樁事，風禾也曾目見耳聞，如今想來，憋屈得緊。

話又說回來，妖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

她回頭望了一眼病房所在的大樓，不是說兔子精會來接她麼？

如果就這麼走了，以如今的情況，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與這位老友相逢。

四千年大妖，居然得在人界流浪？

就，很想不通。

“誒？看那邊，有隻喵喵誒！”

“呀，不是說黑貓不吉利的嗎？”

“那是外國的說法啦，你看它，眼睛是湖綠色的，真好看誒！”

人類女孩兒的聲音由遠及近，風禾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喵喵，過來呀喵喵。”長髮女孩兒蹲在路邊，向她伸出手。

“這貓長得是還挺好看的，給，試試這個。”

短髮的那一位從手上的袋子裡摸出一根紅色長條。

咬開埠，遞給同伴。

一陣甜絲絲的肉味飄過來。

“喵喵，過來呀，吃火腿腸。”長髮女孩兒把那東西扔在路邊，在一旁蹲著，翹首以盼。

她這是要幹嘛？

風禾警惕地扭頭，鑽進了灌木叢，從葉片的縫隙中盯著二女。

許久沒幹過這事兒了，身上被樹枝葉片什麼的劃得有些疼。

“呀……這隻喵喵怎麼這麼膽小。”長髮女孩兒語氣中有些惋惜。

“哎呀，正常的啦，看那皮毛光滑水潤的，是哪家跑出來的家貓也說不定。”她的友人在一旁出言安慰。

“好吧。”長髮女孩兒站起來，又對著這片灌木從道：

“那我把火腿腸放這兒了哦，喵喵？你自己要吃哦，喵喵再見。”

說罷，兩人便離開了。

等腳步聲漸遠，風禾才敢探出頭去。

那根火腿腸靜靜地躺在草地上。

風禾對食物自是沒興趣的，但剛才在灌木叢中，她嗅到了上午那些同族晚輩們的氣息。

唔……想來它們瘦骨嶙峋，好像都不大吃得飽的樣子。

算了，沒辦法。

她見四下無人，三步並作兩步跳到路邊，叼起那支火腿腸。

循著氣息，一路跑過草坪，繞過花叢，跳過幾個水泥墩子，來到一處停車場。

大中午的，沒什麼人。

如今的車不需套馬，成百上千輛車子安安靜靜地蟄伏在滾燙的地面上，有著罩著銀白色的罩子，有的車尾上接著根黑色的管子。

那些是做什麼的，風禾不清楚。

她平日裡坐過好幾次這華夏國的交通工具，速度幾乎能趕得上西荒眾仙的鹿車。

青牛也好，鹿車也罷，都是和仙人的品級掛鉤的。

哪怕是西王母祝壽，神仙們的座駕也不過寥寥。

眼前這圖景稱得上蔚為壯觀。

風禾來不及多想，躍上停車場低矮的牆頭，繞過一處雜物房。

終於，遠遠地看見那隻烏雲踏雪。

它舉著前腿，得意洋洋地對幾隻狸花在炫耀著什麼。

……

“喵！”（瞧我的腿！先祖大人給我醫好的！）

“喵？”（是嗎？我不信！）

“喵！？”（哼，不信的話，打一架試試？我贏了讓我當老大！）

“喵！”（不打，哪有這種天上掉火腿腸的好事？）

啪嗒。

它們面前出現了一根火腿腸。

三花：……

烏雲踏雪：……

什麼情況？

眾貓咪抬頭，往上方瞧去，一隻黑貓從天而降。

這是……

先祖大人她，掉下來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