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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起這話一出,蘇湘湘趕忙捂住自己的臉龐低下頭去。
所謂此地無銀三百兩,她要不做這個動作還好,這樣一來,更顯得她身上充滿了疑點。
袁方順著雲起的話問道:“雲世子發現什麼了?”
雲起彎了彎嘴角,“哦,也沒什麼,就是蘇小姐剛才哭了半日,我看著臉龐似乎有些發皺起皮。”
袁方右邊臉皮控制不住的抽動,“這會兒功夫了雲世子還有如此閒情,不過是發皺起皮……”忽然話語停下,眼睛冒出一絲精光,“蘇小姐還不到長皺紋的年紀吧?”
雲起立即否認,“蘇小姐年輕貌美,自然不可能。”
“你們,”袁方指著旁邊兩個宮女,“按住她抬起頭來讓本官瞧瞧。”
宮女互相看了看,又看向皇帝和皇后,在得到授意後拉起蘇湘湘的手臂,不過她掙扎得厲害,最後還是皇后身邊的嬤嬤用了大力氣掰住她下巴往上一抬。
蘇湘湘的臉不算最出眾,但這個年紀的女孩打扮一下都是好看的,即使被淚水浸溼臉龐,反而讓整張臉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光滑,只除了……
袁方指著某個位置,“本官沒看錯吧,那裡的面板翹起來了?”
只見蘇湘湘下顎連線耳朵的地方一小塊面板突顯出來,好像起皺的厲害。
嬤嬤手腳麻利,扯住臉皮一拎,結果竟然將整張臉皮全都扯下來了。
這回不止是袁方驚歎,皇上的眸子都發生了變化,更加暗沉幽深,“易容假臉?”
皇后坐不住了,“到底何人?混入宮中有何居心?”
“娘——”‘蘇湘湘’沒讓人看到她的臉,雙手緊緊捂著翻身撲入蘇夫人懷中。
蘇夫人臉色頃刻間灰敗,又似乎有一種終於被發現的塵埃落定,用手掌輕輕拍了‘蘇湘湘’的背脊,然後放開她,緩緩跪到殿中磕了個頭,“回皇后娘娘,這是臣婦的女兒,蘇香香。”
“還在狡辯!”皇后怒不可遏,“你們蘇家是想造反嗎?”
蘇夫人的聲音維持著平靜,“娘娘誤會了,這個香香不是您以前見過的蘇湘湘,而是香氣襲人的‘香’,臣婦的親生女兒。”
皇后皺眉:“蘇湘湘?蘇香香?什麼亂七八糟的。”
皇上威嚴的嗓音響起,“抬起頭,讓大家看一下你的臉。”
蘇香香哭泣的淚水從指縫中漏出來,她拼命搖頭不肯放開,然而皇帝面前哪裡容得她拒絕,王且暗暗使了個眼色,就有宮女用力拉開她的手,讓她的臉再次暴露在眾人視線當中。
子桑皓原不相信那般荒謬的事,但真的看到蘇香香的臉時忍不住倒退半步,“怎麼會?”
這麼說來,前幾次見到的都是假的蘇湘湘,那麼從前呢?與他對弈談笑風生,進退得體、落落大方的蘇湘湘,都是這個女子嗎?
他自己搖了搖頭,不是,扯掉蘇湘湘的面容,他一眼看清楚這個女子的氣質與蘇湘湘差了何止一兩點。
“你什麼時候開始假扮她?”子桑皓怔怔道。
蘇湘湘哀怨的眼神望過來,子桑皓生生打了個寒噤。只因她臉上三塊大疤痕,絕對配不上楚楚可憐這個詞。
皇后眼底滑過一抹冷意,“二皇子似乎很吃驚,難道與這個女子很熟嗎?”
淑妃攔在前面,“皇后關注點好像錯了,如今在審蘇家女,無緣無故地拉上皓兒做什麼,再則天色不早,再這樣胡亂扯下去,怕是天亮也審不清了。”她雙手攀上皇帝的肩膀輕輕揉捏,“要臣妾說,案子的事直接交給京兆府和提刑司就罷了,皇后偏要打擾皇上,皇上日理萬機,連這等查案的事也要管的話,哪裡還有空休息呢。”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對地上的人道:“繼續說。”
蘇夫人低首斂眉,光影叫人遮擋,似乎連頭上的金釵也瞬間黯淡下去,“這件事關係到臣婦的家事,本不該拿到殿上說,但如今既然牽扯臣婦的女兒,只好說出來請皇上明斷。”
故事的起因還是蘇畢昇和表妹那段孽緣,不過和墨言說的略有差異。
在蘇夫人講來,她和蘇畢昇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稀裡糊塗帶著一船豐厚的嫁妝嫁入蘇府,成親前甚至都沒見過蘇畢昇一次。
蘇畢昇長相還不錯,為人也算體貼,蘇夫人本對這樁婚事沒有任何不滿,加上婚後很快有了身孕,簡直是別人羨慕的物件。
可就在這看似美滿中,蘇夫人發現了表妹的存在,並且很快順藤摸瓜找到了藏在別院的表妹。
蘇夫人坦言自己氣過,差點因此滑胎,但氣過後她認命了,左不過蘇畢昇婚前做了樁荒唐事,難道還能為此和離不成?
聽到這裡,陸安然和雲起暗中交換了一個眼神——蘇夫人沒提的是,兩家還有利益牽扯,想要和離與否並非她一個人能決定。
緊跟著一段和墨言說的所差無幾,蘇夫人不止把表妹接回來,還好吃好喝的供應,她說:“成婚後早晚要納妾室,既然有個現成的,何必再費心?”
真實情況是不是如蘇夫人所言沒人知道,反正這麼順風順水的日子過下來,在表妹生產那日,又發生了變故。
表妹難產,大人孩子都沒留住。
之後蘇夫人生下一個女兒,便是名滿王都的才女蘇湘湘。
“他們騙了我。”蘇夫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再平靜,眼底甚至映出一絲血紅,“楊珠的女兒沒有死,放在我身邊養了十八年,而我的孩子卻被他們偷走,放到山野鄉村,過了十八年的苦日子。”
蘇湘湘越長大,蘇夫人越覺得她不像自己,偶爾神態在轉換間依稀能看出幾分楊珠的影子。
“我雖有懷疑,但苦於沒有證據,又怕自己多想,這麼些年就在折磨自己中度過,直到蘇湘湘出嫁那天被人害死,蘇畢昇告訴我,楊珠的女兒沒死,希望我同意接回府中。”
沒人知道蘇夫人心中得到猜測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她閉了閉眼睛,“我的女兒,連名字都是被施捨來的。”
蘇畢昇怕露餡,兩個女兒的名字取了同音。
聽完後,袁方表示不解,“那她為何要假裝成蘇湘湘?”
“她們兩人本來就很像,只是香香臉上長了東西,因為被耽誤了治病,留下三塊疤痕。”蘇夫人伸手撫上蘇香香的臉龐,面容雖沒有笑容,但眼底充滿了母性的慈愛,“她只是還原了本來面目,從來沒想過做誰的影子。”
如果淑妃和二皇子能說出真相,他們這會兒一定大喊,“說謊!徹徹底底的謊言!”
明明在他們面前裝成蘇湘湘,還要嫁給二皇子當側妃,怎麼可能是蘇夫人說的那般無害溫良,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袁方道:“這麼說來,她和蘇湘湘的死無關?在蘇湘湘死後,你們才從老家接回來?”
“是,蘇畢昇瞞了我這麼多年,如果不是蘇湘湘死了,怎麼會告訴我,我女兒的下落。”
“那不對啊……”袁方摩挲著下巴道:“竹心又是怎麼回事?為何跟在這個蘇香香的身邊?如今又死了。”
蘇夫人不用多想,立刻回道:“我們蘇府願意給她一個機會,因香香對宮中禮儀不熟,所以讓她留在身邊,誰知她包藏禍心,反倒來害我女兒。”
袁方覺得這個說法不對,“竹心的舌頭誰拔的,臉又是怎麼被毀?即便宮廷規矩不熟,蘇夫人完全可以教導,為何如此信任一個犯過錯的丫鬟?”
“不知道。”不過後一個問題蘇夫人倒是給瞭解釋,“因為二皇子遞了信函,約香香在宮中一見,竹心和香韻一直跟隨蘇湘湘,對宮裡的情況更熟悉。”
淑妃眉頭跳了一下,按壓的力道變了節奏,連忙低頭看向皇帝,皇帝暗沉沉的眼神正盯著她。
“皓兒前段時間沉迷棋藝,蘇家女不是在棋藝一道頗有建樹嗎,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對弈一番,乍聞蘇家女出事,皓兒還曾和臣妾感嘆,因而聽說蘇家又多了位小姐,皓兒才心血來潮想一見。”淑妃很會變通,藉口信手拈來,“臣妾已經訓斥過他,未出閣的姑娘怎好單獨與男子見面。”
二皇子順著臺階道:“是……兒臣考慮不周。”
蘇夫人抬眸看了眼淑妃和二皇子沒有對此多說什麼,反而蘇香香似乎要辯解,蘇夫人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重重按了一下,她也就收回了嘴裡的話。
鬧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問題,袁方頭疼地問道:“蘇湘湘到底死了沒死?”
蘇家母女一口咬定竹心和香韻謀財害主,不止將蘇湘湘殺害,還在自己發現她的陰謀前,為了怕暴露,利用這一招金蟬脫殼。
從瑤光殿出來,袁方有些無語道:“世上還有人這樣金蟬脫殼?把自己命都脫沒了的?”
“袁大人,與其在這裡夜半亂髮感慨,還不如把蘇湘湘的屍體撈出來再驗驗清楚,尤其是後來找到的頭,說不定還不是她本人。”
袁方哀嘆一聲,幽怨的眼神對著陸安然,“以前弄不懂是雲世子的問題還是你的問題,現在本官明白了,合著是你啊,走哪兒哪兒死人。”
坐上馬車回府時,天已經快見亮,陸安然道:“你有沒有發現,蘇夫人貌似說了很多,但其實關鍵的地方一個也沒提。”
雲起以扇抵著下巴,半闔目道:“嗯,竹心一從京兆府出去就被害,死的蘇湘湘到底有沒有找人替嫁,還有現在的蘇香香去池暖湖真正原因是什麼?”
“雲起,有關竹心的死,我覺得有問題。”
“那是當然,蘇家想弄死一個丫鬟,何需躲到皇宮裡,尤其本世子還沒見過哪個主子親自下手的。”
陸安然道:“還記得我說過蘇府認親那日,有人引我去採秋院。”
雲起眼皮一抬,眼底光芒乍現,“竹心?”
陸安然點點頭:“今天我去池暖湖也是看到竹心,而且,我感覺她是故意引我前去。”<!--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