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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城的地牢距離郡守府並不遠,有李長風在,只是去地牢裡看看並不是難事。
不過出乎江無疾意料的是,這地牢的入口居然是一口井,井周圍是用青石磚鋪成的隱晦陣紋。
在透過像是升降梯一樣的簡陋裝置後,樂城地牢的真實面目才算呈現在眼前。
幽暗的地下瀰漫著刺骨的寒意,這裡的獄卒一個個都瘦骨如柴,臉上也沒半點血絲,就好像是一具具活屍一樣,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各司其職。
“大人隨我來。”
一名獄卒在前面帶路,李長風收好自己的令牌,大搖大擺的跟在後面。
對於江無疾來說,這地牢就像是一個大型的迷宮,那些冷冰冰的牢房也各有不同。
有些跟想象中的一樣,斑駁的柵欄,發黴的稻草,哀嚎嘶喊的囚犯。
但還有些牢房,卻令人毛骨悚然。
貼滿黃符的牢房裡,就放著一個小罈子,不出意外的話是骨灰罈。
一口豎放的棺材上纏著足足有胳膊粗的鎖鏈,周圍還佈滿了類似墨斗線一樣的東西。
這只是能看到的,還有很多牢房都已經被完全封死,要麼貼著黃符,要麼用硃砂畫了詭異的圖案,從外面根本無法看到裡面的情況。
“你似乎很好奇。”李長風的聲音帶著幾分調侃。
江無疾:“那些是什麼東西?”
李長風像個沒事人一樣撓了撓頭皮,說道:“紅蓮教的妖人,還有精怪邪祟一類的東西,不過這地方跟奉天司的牢獄沒法比,奉天司的牢獄,普通人一旦進去,就會當場橫死!”
“嘖……”
李長風撇撇嘴,自顧自的說著:“雖然這地方關著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貨色,但也太安靜了一點……奇怪。”
不多時,百里高卓所在的牢房到了。
眼前的一幕令人髮指。
此時的百里高卓被掛在半空,兩個泛著寒光的鐵鉤子從他的琵琶骨穿過,上身佈滿了深淺不一的傷痕和烙印。
雖然還留著一口氣,但也已經一隻腳邁進棺材裡了。
“百里高卓,有人找!”
像是屍體一樣的獄卒面無表情的將一瓢冷水潑在了百里高卓身上。
“嘩嘩……”
隨著鎖鏈碰撞,被鐵鉤子貫穿的傷口處血痂開裂,溢位殷紅。
“李大人……”
“江兄……”
百里高卓蠕動自己那皸裂的嘴唇,發出微弱的聲音。
這時,李長風看向一旁的獄卒,後者作揖後識相離開。
“有啥要說的趕緊說吧。”李長風抱著墨劍,靠著柵欄。
江無疾抬頭看著百里高卓,說道:“你知道慕容嶽要殺慕容挽風嗎?”
百里高卓沒有發出聲音,但用力搖了搖頭以此來回應江無疾。
“外面妖人作亂,邪祟橫行,你既然有心護慕容挽風,為什麼兩次都放她出城?”
百里高卓那佈滿血痂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抹苦笑。
“是我自作主張。”
“為什麼?”
“因為慕容挽風……必須死!”
聽到這句話,江無疾難以置信的看著百里高卓,瞳孔陣陣收縮。
什麼意思?
這算什麼意思?
百里高卓真的想殺慕容挽風?
不對!這不合理!這說不通!!!
江無疾沉聲道:“是不是慕容嶽跟你說了什麼!”
百里高卓擠出一絲笑容,答非所問:“江兄……快走吧,離開樂城……”
“你不可能殺慕容挽風,慕容嶽到底跟你說了什麼!我們能幫你!”
對於江無疾的嘶喊,百里高卓沒有再回應。
靠著柵欄的李長風嗤笑了一聲,說道:“真有意思,慕容嶽啊慕容嶽,手段高明啊。”
江無疾現在一個頭兩個大。
他來找百里高卓原本是想試試能不能得到新的線索,完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不管慕容嶽跟你說了什麼,李長風都會設法救你出去,其他事等出去後再說。”江無疾說道。
然而,百里高卓卻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
江無疾:“你能活著。”
百里高卓:“活著……有什麼意義……”
“江兄。”
“你的救命之恩,容百里高卓……來世再還吧。”
“你!”江無疾臉頰兩側咬肌凸起,完全無法理解百里高卓為什麼要這麼做。
而就在這時,一道爽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李大人,江公子,你們怎麼來了?”
留著山羊鬍的慕容嶽快步而來,躬身作揖的他看上去完全沒有郡守的架子和官威。
“我們在這等郡守大人啊。”李長風笑眯眯的說道。
“等我?”
慕容嶽一臉疑惑:“恕下官愚昧,李大人這話是何意?”
見李長風不說話,慕容嶽訕笑道:“罷了罷了,既然大人不願說,下官也不多問。”
隨後,他看向百里高卓,長長嘆了口氣,說道:“哎……百里將軍,本官至今還記得夫人帶你來府上時那一幕。”
“當年得知你的身世後,我特地去請樂城最好的武夫來教你習武,呵呵……還記得你喜歡喝宮裡的黃封酒,每每夫人帶回來給你,我想偷喝一碗都不行。”
“這一晃那麼多年過去了,當年跟在你身後的小丫頭,如今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小姐。”
“可惜,我們大黎律法森嚴吶……”
說完這些話,慕容嶽從下人手中接過一罈用黃紙封口的酒罈,接著撕開黃紙,將酒水倒在地上。
“百里將軍,來世不要再被妖人矇蔽心智了。”
接著,慕容樂看向李長風和江無疾,笑著問道:“李大人,江公子,小女的救命之恩就等這件事之後再說吧,兩位現在還有什麼話要對百里高卓說嗎?”
李長風聳聳肩:“我沒有。”
江無疾看向百里高卓,不甘心問道:“你就真這麼想死?”
百里高卓還是沒有任何迴應。
半晌之後,慕容嶽揚了揚手。
“來人,送百里將軍去刑場吧!”
……
邢臺之上,冤人跪地。
邢臺之下,謾罵一片。
坐在高臺左側的慕容嶽望了望天色,接著對主座上的監斬官點頭示意。
監斬官站起身,聲音洪亮。
“城門校尉,百里高卓,龜玉毀櫝,姑息養奸,賄賂並行,驕奢淫逸,魚肉百姓,勾結妖人,動搖我大黎國運!此乃死罪!”
百姓大怒,謾罵聲更加刺耳了。
一名婦人抱著自己的兒子說道:“兒啊,你以後可千萬別學這種賊人啊!”
“娘,為什麼啊,百里將軍是好人,爹爹上次遇到山賊不就是百里將軍救的嗎?”
“呸呸呸!以後不準再提這事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記住娘說的話就行!聽到沒!”
“哦,知道了。”
少時。
在得到慕容嶽的首肯後,監斬官扔下令籤,高喊道:“午時三刻已到。”
“斬!”
斬首令籤掉在邢臺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不知道為什麼,江無疾現在很希望能看到電視劇裡的那些情節,聽到一聲“刀下留人”。
但可惜,現實總與人願違。
魁梧的劊子手揚起了手中明晃晃的大刀。
而在這時,雜亂的人群中忽然傳出高喝。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杯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宛如死人般的百里高卓猛然抬頭,看向了人群中的江無疾。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託!”
“莫!莫!莫!”
百里高卓目光閃爍,兩行血淚從眼角滑落。
短暫的沉寂之後,人群一片譁然。
“好詩!好詩!但為何在此時朗誦?”
“生死離別,催人淚下,愛而不得,真是好詩啊。”
“是啊,但這行刑呢,怎麼回事?”
慕容嶽面色瞬間沉了下來,回過神的監斬官衝著劊子手喊道:“還愣著幹嘛!行刑!!!”
江無疾對著臺上作揖。
百里高卓閉上了眼睛。
“唰!”
手起刀落,人頭落地!<!--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