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捷有些反應不過來,很是無辜的眨了眨眼。
“便是不認我這個父親,你可想過你母親還有你祖父祖母?離家三年,長本事了是吧!就算沒臉見人,就不知道要寫封家書?”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小畜生!我……”
“爹。孩兒知錯了。”
“……”
“爹,孩兒這便隨你回去。”
“不必!那個、那個誰誰呢?”
“嗯?”
“江遠樓!”
“……爹你、你都知道了麼……是小叔?”
“哼!要不是庭弟勸著,我非打死你個傷風敗俗的小畜生不可!”
“爹,遠樓他是真心待孩兒好的。”
“反正你這個小畜生就是要氣死我才幹休,我哪能讓你如願……到時候記著帶著他一起滾回來!”
“爹……”
江遠樓笑吟吟的將東西親自提在手裡,交給了殷庭,而後一個長揖,“殷相別來無恙。”
殷庭忙將他扶了起來,有些無奈的道:“說過了不必如此多禮,侯爺這般反叫本相難做,何況來便來了,何必要帶什麼東西。”
“是子登囑我捎來的,只是幾本書,些許茶葉而已,算不得什麼物件。”衡陽侯順勢起身,下意識的將摺扇一開,搖了兩下,“再說有子登在,小子對殷相執晚輩禮,本就是應當的。”
殷庭又是滿臉無奈的笑了笑,避開了這個話題,“此番進京,子登不曾同行麼?”
“他說是放不下書院那些學生,但依我看麼……”江遠樓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笑了笑,收了摺扇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又做了個揖,“小子尚有他事在身,這便不打擾了。”
殷庭將手中的東西放到了桌上,指尖拂過茶葉罐子的時候便也將眼簾垂下了,“捷兒這孩子啊,這麼久以來,多虧了遠樓你照料。”沒有用敬語,全然一副長輩的語氣,“家兄的脾氣實在是……偏偏我這個做弟弟的也不能說什麼,唯有時常規勸而已,便也只能請你多多擔待些。”
青年便也難得的斂了神色,看著眼前溫和俊雅的男子,很是懇切的道:“殷相願意將子登託付於小子才是小子的福氣,至於世伯他……子登是世伯膝下獨自,他不怪罪小子便罷,小子豈敢苛責呢。”
便回以一個溫和的微笑,將人送出了門外。
折回身的時候一邊囑管事將東西都仔細收起來,一邊繼續適才未完的思考。
明日是子正與清河公主的愛子抓周之喜,龍椅上那位一個高興,便封了個小侯爺,連帶先前出生那個女孩都封了郡主,不送些像樣的東西著實說不過去。
冰涼的指尖按上眉間不由得清醒了些,驀地就有了些靈感,徑自走到書房裡,在紫檀的博物架上取出了一個錦盒,開啟確認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隔日到了顧府,果然是滿座衣冠袞冕公卿,甚是壯觀。
一路寒暄向裡,在中庭看見了新任戶部侍郎的原蘇州知府正將手中的摺扇——若無記錯,展開當是滿滿一扇的桃花——狠狠的敲在某個大將軍的手上。
忽然就想起不知是多久之前,似在某個年關的時候,這位大將軍還因為調侃自家師弟懼內而被面紅耳赤的此間主人說小心遭報應,遇到個更強勢的“齊夫人”收拾他。
當時他還不信,這不,雖說不是齊夫人,卻不也將之管教的服服帖帖的麼?
到了正堂便見到了頗有些窘迫的主人家,抓周的圓桌已經備好,上面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物件,三歲的小郡主靠在乳孃懷裡眨巴著眼睛似未睡足,卻陡然就睜大了眼睛,奶聲奶氣的喚道:“殷伯伯!”
語罷還伸出了手要抱似的。
殷庭一怔,並未抱過秀麗的小姑娘,只是摸了摸小姑娘的額髮以示安撫,同時打趣地看著自家師弟:“顧相大喜。”
“蘭階兄又笑我。”顧秉直搖頭嘆氣,頗有些苦惱的按了按眉心,“你看我這家裡,有一位公主,一位郡主,現在又添個小侯爺,實在是叫我這個身無寸爵的一家之主很是擔憂呢。”
“陛下幾次都說要給你封個侯爵,你拒不肯受,這才封給了你兒子……怎麼,羨慕了的話後悔尚來得及。”殷庭笑的眉眼彎彎,眼底卻是分明的戲謔促狹,“這樣吧,少時陛下來了,我這個當師兄的幫你去說說?”
顧秉直連忙擺手:“休要取笑,休要取笑……這叫我如何能受呢。”
一旁的清河公主聽了忍不住掩了唇,“殷相還真是……”目光落在殷庭手中的錦盒上,頓時又帶了些薄嗔,“還帶禮物做什麼?顧郎定是不肯受您的東西的,這不是存心叫他為難麼。”
殷庭便笑著將錦盒開啟,取出內中的物事放在了抓周的圓桌上,“又不是給他的,是送給我那小侄兒的。”
那是一方極剔透瑩潤的和田籽玉,印章大小,頂上用極其細緻的刀工栩栩如生的雕了只麒麟,看著就知道絕非凡品。
“呀,是這塊石頭麼。”顧秉直見了不由一愣,拿起玉石在手中把玩了一陣,“不是說要留給你兒子刻私章用的麼,怎麼這麼大方就送出來了?”
“他現在可不止我一個爹。”殷庭半真半假的嘆了口氣,而後挑了挑眉,“前些日子蘇先生才送了他一方私章,上好的白玉凍地雞血石。”
正要再說些什麼,一聲尖利高亢的“陛下駕到”穿透了人群,連忙都迎了出去。
自鑾駕上下來的帝王笑吟吟的道了句“眾卿平身”,目光精準的落在了那個朱衣玉冠清秀俊雅的男子身上,果不其然便正對上了視線。
相視一笑間,連春光也更明媚了三分。
誰要吃茄子啊!
殷庭並不清楚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醒來的。眼皮上敷著暖熱的日光,滲進瞳孔裡是極其暖和的橘紅色,於是懶懶的睜開了眼,然後別過頭文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來的愛人,“來了怎麼不叫我?”
“看你睡得這麼香,不忍心。”景弘十指交疊抵在頷下,手肘撐在膝上,用俯視的視角很認真的看著陷在躺椅裡的殷庭,“太陽這麼好,再睡一會兒吧。”
秋日午後的陽光是極其溫柔的,殷庭眯了眯眼看了看天邊半掛著的橘紅色日頭,把落在了膝上的《詩經》拿起來放在了手邊的茶几上,又把腿上搭著的羊毛毯子向上提拉了一下,真的又閉了一會兒眼。
聽著愛人輕細的呼吸漸趨平緩,景弘仍舊保持者剛才的姿勢看著他,柔暖得淺金色日光落在愛人的面頰上,鍍上了一層窩心的暖意。
而後那長且微翹、濃密的讓公司裡不少女孩子私底下都羨慕不已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向上浮動了起來,露出眼簾下那雙讓他著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