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的笑了笑,輕描淡寫道:“怕什麼?這一夜之間,光是上山下山也得兩個多時辰。時間有限能召來多少人?除非他們早有準備。”
“看他們的樣子,顯然是事發突然。”說到此處,他的語氣頓了一頓,傲然道:“頂多能來百八十人,我們戒律堂還會怕了他們不成?剛剛就我們兩人,真動起手來,我怕護不住你。”
澄覺萬沒想到,原來師叔的臨時退讓是為了自己。
誰說同惠師叔冷酷無情了?他明明就很有人情味。澄覺在大為感動的同時,也深覺羞愧。
“同惠師叔,都是我拖累了你。要是有你一半的功力,我們在方才也不會懼了那幾個人。”
同惠皺了皺眉,道:“你的功力不足,就是不夠勤學苦練。這是後話,你去一趟戒律堂,傳我的命令,將所有武僧都叫過來。再去問問那名婦人,她到底是什麼人。”
說著解下腰間令符,拋給澄覺。
“師叔,他們不是說天亮才交人嗎?”澄覺吃驚的問道:“還有,她說被強盜所追殺,師叔覺得不是嗎?”
同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真真假假,用心眼看,而不是雙眼。”
“心眼?雙眼?”
澄覺一震,在原地愣了片刻,才領命而去。
望著漆黑的夜空,同惠深深呼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他如鐵塔一般的身形持棍而立,準備迎接即將來臨的一場大戰。
☆、第806章 難掩芳姿
澄覺手握令符,急急朝戒律堂奔去,腦子裡一團亂麻。同惠的話,對他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用心眼看人?他一邊跑,一邊想著這句話。
這幾年跟在知客僧後面,經歷的人和事逐一浮出水面,重新去想那些令他記憶深刻的人。慢慢地,他有所領悟,瞭解到這些人骨子裡的真實面貌。
“什麼人?”他剛剛走到戒律堂門口,便聽到一聲低喝。
澄覺將令符遞給他,重複了一遍同惠的命令。這裡的武僧只聽同惠和清涼寺主持兩人的命令,驗過了令符的真假,也不問緣由。叫起了正在休息的武僧,奔赴大門聽同惠的吩咐。
看著三十五名武僧的身影消失,澄覺轉身朝妙心師祖的院子走去。
……
徐婉真睡得並不好,她的逃跑只成功了一半,並未重獲安全。
追兵不會輕易放棄,而她的謊言又能瞞到何時?寺廟只是暫時棲身之所,並非長久之地。出了這裡,在人生地不熟的河北道,獨自一人的她,能逃脫對方的搜尋嗎?
寒冷、擔憂、緊張,心懷種種不安,讓她眉尖輕蹙。
澄覺一踏入院子,徐婉真便驚醒過來。趿了鞋子下地,攏了攏斗篷,輕輕的靠在門邊牆上,凝神傾聽。
在院中盤膝的妙心微微睜開雙眼,澄覺躬身施禮,他微微點頭。
澄覺走到門口,輕叩房門:“女施主醒醒。”
徐婉真答道:“我沒睡著。小師父此時過來,可是有事?”
“女施主,你口中的強盜要本寺放人。並揚言稱,在天明前若不交出你,要帶人踏平這清涼寺。”
徐婉真背靠著牆壁,只覺心也和這牆壁的溫度一樣寒冷。對方竟然已經肆無忌憚了嗎?不再隱藏行跡,那也意味著敵人的圖謀大到不需要顧忌的地步。
沉默了半晌,她輕聲道:“連累貴寺,是我的不對。無須等到天明瞭,容我寫兩封信,你便帶我出去吧。能有這半夜的安穩,我感激清涼寺的收留之恩。”
在徐婉真看來,一座寺廟不足以與對方抗衡。何況她不過是一個路人,與清涼寺非親非故,憑什麼會保住她?
與其讓救了她的小和尚為難,拖累僧眾。不如她留下重要的訊息,主動出去。
聽到她的言語,本盤腿坐在院中的妙心長身而立。他猛吸了一口氣,全身響起一陣炒板栗似的劈啪聲,身形暴漲。
“我去看看。”留下這句話,他一個縱身便消失在院中。
澄覺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不管師祖的去向,仍在門外問道:“女施主,出寺的事情暫且擱下。同惠師叔讓我來問一問你,你的真實來歷。”
徐婉真深深吸了口氣,事情已經鬧大,跟她想要隱匿行蹤的想法已經事與願違。既然如此,她的來歷也無需再隱瞞,反而要想著如何讓對方相信她的真實身份。
“煩請小師父打盆水給我。”
澄覺雖不明所以,但仍然照辦。打了從廚房的大水缸裡,舀了一大盆水,端著木盆送入房內。
“請小師父稍等。”徐婉真斂禮。
深夜和婦人離得近,澄覺單手宣了個佛號,便急急的退了出去。
徐婉真掬起涼水,細細的洗起臉來。水蔥一樣的手指被涼水凍得青白,不停的往面上澆水。
她見過武正翔那個製作精巧的********,在好奇之下也問過他,易容的過程和如何卸掉。
還好她問了,此時才知道該如何取掉面上那張醜陋的面具。
以貌取人是人們的通病。她若頂著那張醜陋的臉,稱自己是京城忠國公府上的二少夫人,只怕會被人當做狂妄之語。
只有恢復了本來面貌,她才有了說服人的資本。清涼寺雖然不是皇家寺廟,但作為皇帝封禪之地,見識遠比其他寺廟要高。這裡的主持方丈,身上還有著朝廷的封賞。
先說服了眼前這名小和尚,她才有機會見到小和尚口中的同惠師叔,乃至清涼寺主持。見到的人品級越高,她就越有把握。
剩下的,就看這座寺廟能不能頂住敵人的進攻了。對於這個,她心頭實在是沒底,只能孤注一擲。
澄覺聽見房內不斷響起嘩啦啦的水聲,他不明所以,但仍然耐心等待。
約莫過了一刻鐘功夫,房門“吱呀”一聲響,徐婉真從裡面推門而出。
此時,天色已經微微泛藍,院中的景物隱約可見。澄覺只看了她一眼,便如同中了定身法,呆立在當地。
還是那身粗衣麻靴,但出現在淺淺晨曦中的那名婦人,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她面容澄和安靜,偏又有著絕美的風姿。那是一對怎樣的眼睛啊,好像盛滿了世間所有明媚的春光,在這樣粗陋的小院中,這樣的夜色中,也明亮如星辰。
只一眼,澄覺便再也挪不開眼神。看著他愣愣出神,徐婉真不覺莞爾,掩口輕笑。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笑過了,這樣發自內心、無須算計的笑。
她這一笑,就如同陽光刺破了黑夜。在澄覺看來,她的笑容將這座小院渲染得熠熠生輝。
這樣的女子,絕不是什麼逃奴罪婦!
她就站在這裡,粗陋的衣衫難掩其芳姿。如同天上降臨的仙子一般,空靈脫俗;又如同這世間最妖嬈的尤物,勾人心魄。
澄覺發現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