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朝,現在也是遠水就不了近火。更何況,餘家都要覆滅,可是那個野種還安然無恙,這讓他怎麼咽得下那口氣?
“你說餘逍是女子之身?這也太離奇了。”沈離央沉默片刻,有些為難的說:“空口無憑的,我怎麼信你?”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算計,“若是有旁人作證,那還另當別論。”
“有有有,家父和家母都可以作證!”
“這都是你們餘家的人,誰知道有沒有事先串透過?難道就沒有別人可以作證了?”
“此事事關重大,整個餘家也就只有我們三人知情,連我爺爺都瞞著,更別說外人了。”
沈離央滿意的點頭,“很好。”
手起刀落,再無半點猶豫。
攤牌
所謂“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一直好逸惡勞魚肉百姓的皇族們終於也嚐到了自己種下的苦果。除了首惡顧長青趁亂逃走外,其餘皇親貴族朝臣等悉數歸罪。
韶帝被迫退位,幼王崔若麒即位,改國號為安,年號永昌,寓安樂永昌之意。
幼王年幼不能親政,是以拜葉王沈離央為攝政王,總領朝綱。煦王柳開陽為鎮國大將軍,統帥三軍。
至此,亂世初定。
午後殿內,沈離央正在翻看手下人擬訂的一份論功行賞的冊子。
塔莎施施然走進來,駐足在旁,指尖在她肩側的祥雲紋繡上輕輕劃過。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樣就滿足了麼?”
她的唇紅豔欲滴,吐出的話語也宛如魔女的誘惑。
沈離央依然專注的看著手上的東西,聞言只是輕扯了嘴角。
“我是女子,又非崔姓,倘若真坐了皇位,豈不是既要堵悠悠眾口,又要為難史家之筆?”
“你們中原人,就是總有這些麻煩的規矩。”塔莎撇了撇嘴,在旁邊坐下。“方才收了封邊關來的密信,說是大軍攻入的時候,連續遭遇了奇襲。你猜帶兵的是誰?”
“我怎會知道。”
“是餘逍。”塔莎深深嘆了口氣,“看來我們都中了她的計了。”
“之前的訊息不是說親眼看到她出城,絕無差錯嗎?”
“餘逍那樣的人,我安插的內應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多半是找了個長相相似的人代替……別忘了,餘逍戍邊多年,沿途關卡的兵根本就不熟悉她的樣貌。可是,他們對那位剛護送過的將軍夫人的樣貌,卻是非常瞭解。所以只要顧小姐配合著演幾場戲,假的也就變成真了。”
“原來如此。”沈離央卻不像她那麼懊惱,不鹹不淡的說:“就算餘逍是假,那過半回撤的兵力總假不了吧?”
塔莎點點頭,又搖搖頭。
只要餘逍在那裡,無論是三十萬,二十萬,十萬,就算只剩下一百個人,也仍然是那支令人聞風喪膽的龍驤軍。
“這邊的形勢穩定了,你也該派兵北上,與我軍裡應外合,共謀大事了吧?”
“派兵?”沈離央放下冊子,雙手交疊在胸前,語氣有些戲謔。“我以為,陛下你在我這裡索取到的已經足夠多了。”
塔莎不怒反笑,“你知道了?”
沈離央神色淡淡,“如果你是指我的毒沒解完全的事,那我的確是知道了。”
“可你這完全不像一個將死之人的樣子。”
“那我應該怎樣,憤怒,惶恐,還是迫不及待的去奪位,當幾天皇帝再死?”
“我現在倒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千方百計幫我上位,卻完全不擔心我會反悔,這實在令人懷疑。”沈離央挑眉,“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可以完全信任。一種是弱者,另一種則是……死人。”
“我就說,果然是小瞧了你。”即便謊言被說穿,塔莎面上仍是一派怡然。“我本是真心幫你解毒的,無奈你那大哥下手太狠,費盡力氣也只能暫時抑制住毒性。若有藍冰蓮倒是可解,只不過藍冰蓮數百年才結一株,上一株已經被你那小情人用了,我實在是愛莫能助。”
“我想,天王的死,不是朝廷,也不是睿王殘部,而應該和你脫不開關係吧?”沈離央輕嘆,“對朝廷來說,這是畫蛇添足,沒半點好處。而睿王殘部就更不可能,如果他們有這個本事,應該早就動手了,又哪會忍到那時候?”
“說的沒錯,不過我覺得你該謝謝我才是。他若不死,我如何能推你上位?”塔莎一手托腮,裝作很苦惱的樣子,“那你現在是想怎樣,是殺了我報仇,還是先綁了我然後再談條件?”
沈離央搖搖頭,“我之所以配合你到現在,是因為你幫我續命,讓我有時間把未了結的事情做完。現在我也不會對你怎樣,則是因為當初承了你贈藥的人情。”
“你是說你那小情人的事?”塔莎的笑容有些古怪,但到底沒說什麼。
她提著裙襬,在金碧輝煌的殿內優雅的走了一圈,就像是在巡視自己的宮殿一樣。
“就算我真的幫你解了毒,你也不會真心和我合作的,對吧?”
“不錯。我沈某生於斯,長於斯,就算造朝廷的反,也只是家事,斷然做不了那竊國之人。”
“果然是個死心眼的。”塔莎輕笑。
作為最強盛的北炎國主,就算不歡而散,她也有一百種方法可以離開這裡。
果然是吧,只有利益關係才是天底下最純潔的關係,各取所需,隨時中斷也不必蒙受任何損失。
“這樣其實也好,你得到了想要的,我也達到了目的,我們誰也不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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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瀝瀝的雨中,浩浩蕩蕩的龍驤軍正冒雨艱難的行進著。
雨天路滑,本就難以行走,有時馬蹄還會陷進泥濘的土裡。將士們表面雖然沒有說什麼,心裡早已叫苦不迭。
走到一個岔路口,顧流觴便讓“餘逍”下令,東營走平坦開闊的大道,其餘人走狹窄泥濘的小道,然後再到一處河邊會合。
東營那些沒吃過苦的貴族子弟一聽有這等好事,歡欣鼓舞,立馬就答應了。
未免他們半路起疑,顧流觴也命車伕將自己的馬車駛上了大路。走了一會兒,只見前面人影晃動,似乎是換了一個人駕車。
顧流觴謹慎的開口問道:“是誰?”
“是我,蕭景。”
蕭景是餘逍收的義子,一個少年老成的半大孩子。他的武藝騎射都是餘逍一手□□出來的,是以年紀不大,在軍中卻很有威信,長得和餘逍也很相像。要不是餘逍也才二十來歲,幾乎要讓人懷疑這孩子是她的私生子。
“跑過來作什麼,還不快回你營裡去。”
蕭景頭也不回,淡淡道:“義父讓我要保護你。”
顧流觴心中微嘆,竟有些久違的感動。她知道這個孩子是看穿了自己的意圖——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