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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閱讀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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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走早好,你以為你不礙眼!”老袁頭也不抬,揮手就把我往外頭趕,“趕緊回家收拾東西吧,西班牙遠著呢。”

“還有,別看人家護士漂亮就起色心,耍流氓——”我不放心地繼續叮囑,突然反應過來,我什麼時候跟他說過我要去西班牙了?!

“你老師出錢讓你出國學跳舞你就去,你爸是那種貪人便宜的人嗎?!等把咱家房子賣了就把錢還給你的老師,你都快二十二歲的人了,還離不開家嗎?!我去跟我們單位鬧去!陪領導喝酒喝出的毛病不算工傷嗎,我馬上要沒房子住了,沒法子活了,他們能見死不救嗎?!你只管放心學你的,跳你的……”

“鬧什麼……”紅色的瓜汁兒與透明的口涎從那歪著的嘴角淌下來,我爸也毫無察覺。我取了紙巾替他擦了擦,忽感鼻子一陣酸,又想起當年我還嫌他這麼幹丟人,於是更酸了,“你不是……你不是最要臉要皮的麼……”

“你以為你老師來找你的事兒我不知道?你爸雖然身體不好,但腦子不至於糊塗,我的事情廠裡會安排的,就算安排不了,隨便到哪兒租間一室戶,總能對付的……”

“還說自己不糊塗?你糊塗啊,糊塗大發了——”我戛然收聲,不敢再說,不敢再想了,怕自己會在這樣好的日子裡矯情地流淚。

他這下又錯位了好多年,脾氣倒是不變,聽不得我說他糊塗,直接把我從病房裡轟出了去。

大概是不想破壞我們爺倆的天倫之樂,我看見站在門外等我的黎翹。我的腦子早就一片空,只愣愣跟他說,我哪兒也不想去了。

“又鬧什麼?”黎翹抬手作出要抽我的樣子,我趕緊閉上眼睛,豎起兩條小臂護著自己——結果他的手掌沒落到我的頭上,我整個人倒被他拉進了懷裡。

“就抱你五分鐘。”黎翹的唇貼著我的耳邊,聲音溫柔遙遠得像來自天邊,“醫院裡人來人往,久了會被人看到。”

靜靜由他抱了五分鐘,待他放開手,我就變乖了,我的胸腔被一種會要命的幸福感充盈,不禁意猶未盡地問:“然後呢?”

黎翹微眯了眼睛看我,忽然又伸手兜了我一記腦瓢兒——轉折太快,這下我始料未及,根本沒來得及躲。然後他便拽住了我的領帶,跟溜一條不情願出門的狗似的,硬生生把我拽走了。

這是一個萬物怒號的夏天,老北京城裡的花都開瘋了,青海湖也不消停。天上的白雲一股腦地往一處傾斜,讓你覺得這片藍天就是個陡坡。青海湖美,美在恬然,美在無爭,美在你自以為自己的期待已經飽和了,它還能亮出尖牙給出驚喜。不像在北京,你在朝陽區走一走,多的是背影是仙正面是鬼的姑娘,一回頭就嚇你一跟頭。這裡的姑娘遠看美近看更美,這裡的山遠看是連綿土丘近看才知其巍峨萬丈。

風吹草低,我們看著牛羊,牛羊看著我們。

黎翹在劇組給他安排的酒店附近另找了一家酒店,用來安置我這個所謂的“新助理”。他每天收工以後就會讓我先回自己的酒店,然後趁夜黑風高旁人不備,再悄悄從他的酒店出發來我這兒,頗有點金屋藏嬌的意思。出發前我曾幻想過不少香豔的情景在異鄉上演,但事實上卻無事發生,黎翹拍戲到凌晨兩三點是家常便飯,而早上六點他又得趕去劇組化妝,有的時候為了節省時間,乾脆就不卸那厚重的假髮,只抱著我睡上短短三四個小時。

不得不承認,以前我對明星這行有偏見,尤其是年輕一輩,覺得那些人當中也就顧遙能稱得上是演員。我覺得他們驢糞蛋,表面光,一個個明裡瞧著光鮮,實則統統男盜女娼。同樣我對黎翹也有偏見,我一直認為他的戲路不比顧遙寬,他長得太像個洋貨,演古裝橫豎不是那麼回事兒。

攝影棚裡沒有冷氣,女性角色還好,貼的是花鈿,抹的是靨黃,戲服雖比現代裝厚重些,不至於要人老命。但男演員就苦透了,動輒幾十斤的鎧甲上身,尤其黎翹的角色是個動亦帶咳的病秧子,三伏天裡也得身披紫貂大氅。前陣子沒白嚥下那些苦瓜與芹菜,上妝之後,他便兩頰微陷唇色泛青,一生為情所困。

起初黎翹也熱,僅是坐著等戲的時候也汗下如雨,不料入戲以後竟完全好了。我也記得剛接下劇本的時候他沒少抱怨,抱怨同是一家影視公司出品,為什麼顧遙能演年輕時期的魯迅,他卻只能嫖嫖古人,演這種無甚營養、只能靠武指與特效撐場面的片子。

但一旦投入他的工作,投入這個角色,這位爺便一絲不苟得與往常判若兩人。

有一回我伏在他的膝蓋上,一不留神便睡了過去,然而當我一覺睡醒仰臉一看,卻發現黎翹仍一動不動,枯坐出神。

他未卸妝,鬢邊發白,病容憔悴,眉頭淺淺蹙著,薄唇輕輕抿著。我聽見他饒動感情地輕念臺詞:遠出塞外,孤身闖營,便是“十去九不回”……你……你當真……

言罷,一行淚打落臉頰。

這位情深不壽的將軍令我感動,也令我敬佩,不管他是大腕還是凡人,能全情投入一件事情都值得敬佩。

“賤妾不敢奢求將軍念及昔日恩情發兵營救……只不過將軍英雄蓋世人間無匹,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易如反掌,而今深入敵營救一個褓中嬰孩,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遠出塞外,孤身闖營,便是‘十去九不回’……”窗外雪似鵝毛,他止不住周身輕顫,連連輕咳,一雙灰色眼眸若隱若現噙有淚光,“你……你當真……”

導演喊“咔”了以後,劇組上下直呼“完美”,唯獨黎翹仍未出戲,他眉頭緊鎖眼眶泛紅,靠十分鐘的沉默之後,我聽見他對導演說,這條有點過了,再來一條。

若在熒幕上看見這樣生離死別的場景,你定會覺得特酸,特矯情,但在現場親眼所見,那種感動無以言表。黎翹演得真好。他一落淚我也想哭,只是我哭不出來。造雪機連著工作了幾個小時,可超過四十攝氏度的攝影棚實在熱得人夠嗆,我身體裡的水分已被完全蒸乾,我流不出淚來,一眨眼就往外掉鹽花。

這天拍攝十分順利,劇組收工得早,劇組裡的藏族群演們與幾位主演共同完成了一場戲,他們高興,喊著,唱著,然後就跳了起來。

青海湖的天比北京的寬,夜似一道幕簾扯下來,天地一色之後便顯得更寬了。

藏人能歌善舞名不虛傳,他們一個個舞姿雄渾又舒展,飄忽又靈動。我被他們的歌聲與舞蹈勾得心癢,不待徵得黎翹同意,便加入了那幾位穿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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