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雖算不得青梅竹馬,卻因父親是趙柯屬下,很早就認識了,他像哥哥似的疼愛她。
可一場夢改變了他們的關係。
假使她沒有看見將來,她會歡歡喜喜的嫁給趙豫,做他的太子妃,再做母儀天下的皇后。
可現在,她再也不願與他有任何交往了,推開匣子道:“你幫我還給他,就說我不喜歡蝴蝶。”
杜凌瞧瞧她頭上的蝴蝶步搖,皺眉道:“不喜歡你還戴著呢?到底為何?”
“沒有為何,就是不喜歡。”杜若尚沒有準備好說出秘密,搪塞道,“你還給他,哥哥,好不好?”
她拉著他袖子,動人的眼眸透著懇求。
杜凌很是奇怪,因為印象裡,妹妹與趙豫感情不錯,送個喬遷禮也是人之常情,可妹妹竟然推辭,難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他想問,但杜若嘴巴閉得緊緊的,並不想為難妹妹,只得答應。
見他離開了,杜若站在窗前看著庭院內老樹新發出來的嫩芽,想到若干年後她登上鳳位,趙豫連一年都沒有耐得住,假惺惺拒絕官員廣納後宮的建議,可私底下卻以醉酒的藉口碰了別的女人……雖然是在夢裡,她仍記得那瞬間的憤怒。
她不明白,既然趙豫不喜歡她,又為何非得要娶她呢?
為何非得要表現的對她情深義重,那麼寵她。
鶴蘭見她佇立不動,輕聲道:“姑娘,鞦韆收好了。”
杜若回過神,不再想這件事,趙豫辜負她,可後來他也沒能保住皇位,當真是一報還一報,她又有什麼好想的?反正事情也還沒有發生呢,往後趙豫又要裝出大哥哥的樣子哄她,她才不理他。
她吩咐鶴蘭:“把茶具也裝起來吧。”
外面這時卻傳來哐噹一聲巨響,好像誰打壞了大件的東西。
有人立刻罵起來:“我這屏風多少銀子,你們曉得嗎?一個個不要命了,我告訴老爺,老爺得打死你們!到底哪個摔得,給我站出來!老實交代了,興許還能留你們一個全屍!”
聲音抑揚頓挫,又誇張,像是唱戲。
其實吳姨娘也確實是戲子出身,是杜家二老爺花五十兩銀子買回來的,因二夫人性子懦弱,吳姨娘就很囂張,杜若被吵得頭疼,剪下兩塊細布塞在耳朵裡。
玉竹向來是個忍不住的,惱道:“要不奴婢讓吳姨娘走遠些罷,沒個規矩了,站在我們門口也能吵吵嚷嚷的。”
杜若道:“也行,你去罷。”
誰料玉竹還沒踏出門口,就聽見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來。
玉竹探頭一看,原是二房的大姑娘杜蓉,只見她正指著吳姨娘的鼻子,劈頭蓋臉的訓斥:“你自個兒也不過是個奴婢,五十兩銀子買進來,現在十兩銀子都賣不出去,還狗仗人勢罵人呢!什麼破爛屏風都能叫你瞎嚷嚷,讓你收拾東西搬家不是讓你逞威風,也不照照你的臉,你配拿出主子的派頭?”
吳姨娘滿臉通紅,卻不敢還嘴,咬著牙走了。
杜若塞著耳朵都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抿嘴一笑,自家堂姐果真非池中物,也只有她這樣的潑辣,才能鎮得住人。
杜蓉罵完了,一甩衣袖走到她門口,挑眉道:“三妹我警告你,你給我快些,不然我把你的東西都扔出去!”
杜若朝她甜甜笑道:“大姐你定然收拾好了,來幫幫我嘛。”
那是她的招牌,衝誰一笑,誰都擋不住,杜蓉哼一聲,走過來:“就曉得你是大烏龜,你該改名叫杜龜。”
杜若絲毫不生氣,眨眼道:“那你叫杜兔子,好不好?”
杜蓉噗嗤笑起來。
有她搭手,杜若很快就把小件兒都包好了,杜蓉拍拍手:“我還得去看看二妹,她跟你差不多,慢得要命,光她的筆墨紙硯都夠整理的。”
說得是二姑娘杜鶯,杜若合上手中的黑檀木妝奩,笑道:“我跟你一起去!”
杜蓉叫她快些,急匆匆便走,她跟在後面,誰料將將走到庭中,就看見不遠處的院門那裡,站著一個人。
濃綠的樹蔭遮擋住了陽光,將他籠在陰影之下,好似團黑霧,看不清楚容顏。
可杜若知道他是誰,他是她人生裡不近不遠的一個人,也是在將來,主宰無數人命運的一國之君。
賀玄。
她默唸他名字,似看見他手中那把劍,在那天黑夜,浸透了血。他緩緩向她走來,墨靴踩于丹墀的血泊中,每走一步,都在石階上開出鮮紅的花。
掌中有些發涼,她側過頭,疾步朝杜蓉追過去。
第002章
因是暫居的地方,遠沒有他們曾經在金陵的杜府來得那麼寬敞,是以府中四位姑娘住得也近,只幾十來步的距離。
遠遠聽見琴音聲,好似林中微風,安寧柔和。
杜蓉回過頭,很是著惱的道:“你瞧瞧,我沒說錯罷?這等時候還在彈琴呢,也不知哪來的閒情逸致,大家都在急著收拾東西,就她要裝出清高的樣子,以為我們不會彈琴嗎?比你還討厭。”
別看杜蓉說得刻薄,她們兩個卻是親姐妹,感情比誰都深,杜若打趣道:“可她就是仙子啊,她小時候不是有神尼要收她為弟子嗎?將來許是要位列仙班的。”
“促狹鬼。”杜鶯細細的聲音從視窗飄出,“又在背後說我壞話……”她輕咳兩聲,“剛才才尋到的瑤琴,我只是瞧瞧琴絃有沒有壞,被你們說成什麼樣了?”
兩人都笑起來。
杜蓉一刻不停,剛進屋裡就指東指西,吩咐婆子抬去牛車,要把任何東西都搬空的架勢,杜鶯穿著襲月白色的裙衫,背倚在美人榻上不曾阻止,只與杜若訴苦:“她總是這樣替我做主,她一來,主子就是她了。”
常年服藥的臉很是蒼白,沒有多少血色,細眉鳳眼我見猶憐,杜若瞧著她,心想她剛才也不是胡說,總覺得杜鶯有時候就像要乘風而去似的。
拉一拉杜鶯的手,她笑道:“二姐姐,大姐這樣才好呢,什麼事兒都交給她操心,我們可就清閒了,正好享福。”
不像她的病弱,杜若膚色白裡透紅,永遠都像一顆飽滿的果實,小時候甜甜的,誰見了都想咬一口,現在也甜甜的,笑起來兩個小小的梨渦,明媚燦爛。
再不好的心情也跟著歡快起來,杜鶯摸摸她的花苞頭:“說得也是,讓她去管罷。來,我給你看我剛才尋出來的仕女圖,我瞧著長得像你呢,前朝的宮廷畫師畫的。”
她叫丫環拿來,陳舊的宣紙上,一個穿著粉色襦裙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