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園子。杜若也是頭一回來,沒料到長安竟有這樣的地方,一時也是興致勃勃。
觀賞間,趙堅與皇后秦氏並肩而來,穿著龍袍鳳裙,光彩奪目,三位皇子立在他們身後,雖是才成為大燕的皇族不久,竟也已生出幾分尊貴的氣派。
眾人上前行禮,高呼萬歲。
趙堅這回是要君臣同樂,絲毫不擺架子,走到大臣們中間笑道:“朕從來沒來過芙蓉園,你們想必好些也是第一回來罷。”他叫一個大臣的名字,“吳大人倒是長安人,不妨領我們去看看,我聽說芙蓉園的假山建得別具一格,是也不是?”
就像跟知己好友說話一樣,眾人都露出會心的笑容。
男人們慢慢就往假山那裡去了,女眷們則與秦氏在一起,秦氏笑道:“你們也別拘著,尤其是小姑娘,要是我在這年紀啊,早就待不住了,都去玩兒罷。”
秦氏的溫柔賢淑是有目共睹的,在趙堅領著屬下衝鋒殺敵的時候,秦氏留在後方,對女眷們也極是照顧,但凡誰家有個難處,她總會親自前去探望,趙堅能坐穩現在皇帝的位置,與秦氏也是息息相關。
原本杜若也很喜歡她,可因為趙豫,卻不是那麼想與秦氏親近了,聽得此言,眼見姑娘們都散開,便與杜蓉,杜繡往紫雲樓而去。
紫雲樓高大宏偉,聳立在芙蓉園的中心,遠遠就能看見紫紅色的樓頂,杜鶯病弱今日不曾來,杜蓉指著不遠處與杜若道:“若若,穆姑娘在那裡呢,咱們去找她,與她一起去紫雲樓。”
穆南風是姑娘們心中的女英雄,杜若笑道:“好啊,好啊!”
兩人拔腳就走,杜繡心想這穆南風雖是英武威風,可卻像個男人,她是不太喜歡,不過穆南風深得皇帝欣賞,交個朋友還是不錯的,她輕快的跟上去。
穿過小徑,前方有處小園林,穆南風就在前面,杜若正要上去問好,杜繡一推她:“若若,你看你的玄哥哥也在呢。”
聽到這話,杜若臉一紅,啐道:“什麼我的玄哥哥,你別胡說!”可也順著她的說得方向看去,果見賀玄正坐在海棠林中的亭子內,墨袍玉面,那滿樹的繁花也不能柔和他的冷峻。
沒料到突然遇見,她朝他微微頷首,微微而笑,當作是友好的打招呼。
賀玄眼力極佳,看得清清楚楚,他說出幾個字,隨從元逢大踏步就朝杜若走過去。
三位小姑娘都有些吃驚,只見元逢直走到杜若身邊才停下來,微一抱拳道:“三姑娘,王爺請您過去。”
“我?”杜若發怔,“請我過去作甚?”
“三姑娘去了便知。”
杜繡就笑起來:“三姐姐,王爺相請,你就去罷,你們一起長大的,又有什麼不好意思呢?”
可杜若還是有些猶豫。
杜蓉見狀道:“你要是不肯,我讓白果去傳話,說你要與我們去看榮安縣主。”
“算了,我還是去看看。”她實在好奇,因為賀玄從來不會主動請她,哪怕是年少時,他也沒有請過她去家中做客。倒是她閒來無事,總會去打攪他,她那時……現在想想,真是厚臉皮啊!
她隨元逢走到賀玄身邊。
因今日出外遊玩,她還是好好打扮了一番,穿著玫瑰紅折枝白牡丹的襦衣,淡藍細摺子素裙,玫瑰同色的腰帶綴著流蘇系在腰間,掛著雙蝴蝶白玉佩。
清新明亮的好像這三月的晨光。
他眸光落在她身上,並沒有先開口。
杜若問道:“玄哥哥,你找我何事?”
“坐下罷。”他道。
杜若掃一眼石桌,才發現桌上竟擺著茶水,她正當走得口渴,看到這個嘴唇就有些發乾,順勢坐下來,抬頭問元逢:“還有茶盅嗎?”
賀玄把自己面前的推給她。
杜若嚇一跳。
賀玄淡淡道:“我沒有碰過。”
清冽的眼神注視著她,像這林中的微風,情緒似有若無。
杜若手指離茶盅幾寸遠,聞言一下子繃緊了,又慢慢的回握,直到成了一個空心的拳頭。
他看出她的猶豫,心裡在想,她突然開始親近他,定是有什麼理由,他雖然不在意,可他很想知道,她到底為此願意親近他到什麼程度。
願意用這茶盅嗎?
第007章
亭子裡安安靜靜,並無一絲的聲音。
杜若抬起眼,看到杜蓉與杜繡已經走了,大約看到她坐下來,以為她與賀玄要說什麼事情,所以沒有再等她。
她有點後悔過來,偷偷看賀玄一眼,不明白他的心思。雖然他從來不說假話,那茶盅定是乾淨,可她沒必要拿他的啊!放在他面前,定然是常用的,目光掠過他淡紅色的唇,她半垂下眼簾道:“我要是用的話,你就沒得喝了。”
雖是拒絕,可聲音甜美,聽起來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賀玄想起她年幼時沒臉沒皮的闖到他家裡,沒少用他的東西,眸光就有些閃爍,可他還是讓元逢新倒了一盞茶。
那一盞孤零零的放在旁邊。
杜若著實是渴了,拿起茶盅就喝起來。
含著鬱香的茶水縈繞在舌尖,拂來層層涼意,碧水銀波,乃是竹葉青,她忍不住笑道:“嚐起來好像是峨眉山的,是不是?”
她的情緒總是大開大合,前一刻還在擔憂後一刻就能把什麼都忘掉。
賀玄道:“是。”
杜若慢慢將茶都喝光了,元逢又予她倒滿。
他仍是坐著,身姿挺拔,紋絲不動。
她鬆開手,看向他:“你叫我來做什麼,總不會是為喝茶罷?”
“就當是罷。”其實他並不知會遇到她。
不知她又會那樣的打招呼。
眸光搖曳,像夜裡的星光倒映在湖泊中,她一直知道他生得英俊,而今離得近,越發清楚的看見他深邃的五官,她抿住唇,不再說話。
他也不說話,曾經無數次的見面,總是她一個人喋喋不休,他只聽著。可那時她那麼容易滿足,還覺得賀玄很好,不像哥哥,她要是說些傻乎乎的話,哥哥總會笑他,可賀玄從來不會嘲笑她,他好像一條不知深淺的溝壑,什麼都能倒在裡面。
然而,他了解她了,她卻一點不瞭解他,這種感覺就像站在河邊,能看見自己的倒影,卻看不清河底到底有些什麼。
她又拿起茶盅放在唇邊,亭子外面忽地傳來腳步聲,趙豫徑直走過來:“無則,難怪我找不到你,原來你躲在這裡呢。”
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