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明亮。
他露出羞赧的笑。
這笑容,讓他走深長的夜路,也變得格外興奮。
李信懷抱中有一腔激動情意,從之前一個時辰到現在,他在聞蟬那裡徘徊不肯走,他在雪地裡周折往復,而他的心跳,卻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盪。
有說不出的情感,流遍他的周身。讓他想擁抱知知,想親吻知知,想整夜整夜地陪在知知身邊,再不要離開她半步。
他想化成她發上的簪子,可以每天被她插在發上;他想化為她手裡捧著的竹簡,讓她垂頭讀書時,每日每夜地看到自己;他想化成妝鏡,讓她攬鏡自顧;他想化成她天邊的明月,千里相隨相伴不捨不棄。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
他從來沒有這樣在過後的一個時辰內,越想越開懷,越想越羞澀,越想越想衝回去,再死皮賴臉地央求她!她輕輕碰了他臉頰一下,而一股熱流,便從他的滾燙頰面開始,蔓延全身。
他的五感喪失,他的理智沉淪。他就此不復醒!
十五歲的李信貪戀著這種奇妙的感受,他如此敏感,他時時不能忘記。他感情熾烈,情緒激烈。也許他這一生,也只會在這個時候最渴望一個少女的感情。明明知道她涼薄,明明知道她和他雲泥之別,可是他拼盡全力,也要去爭一把。
聞蟬親他一下,他願意為她去死!無怨不悔!
她讓他變得這麼衝動,變得這樣不計後果。他曾經計劃,而他現今渴望,幻想。那樣愉悅的快感,讓李信覺得,這是他值得一生去追求的。
李信身份低微,然他內心驕傲。他對自己定位清醒,他明確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未來要怎樣。
如果沒有遇到聞蟬,他會成為山大王,會成為會稽的地下頭領,會是這片地域的隱形王者!李信自我而強勢,他從不為別人而活,他做什麼,永遠只憑自己高興。
……而現在,讓他最高興的,就是聞蟬了。
李信忽而一躍而起,動作如殘影般向上斜掠,攀附樹木,上了樹,又在樹上一彈,跳上了高高的牆上。他喜歡站在高處,他站在皓雪牆頭,看著郡守府的方向,看那處燈火熹微。風吹來,雪滿身,李信放聲大笑,笑完後,眸子更加亮,伸出手,在半空中,圈出了一個小小的輪廓。
李信輕聲道,“我一定要你!”
他算著自己留給聞蟬的東西,算著如何感動聞蟬。聞蟬的感情,需要他一步步算著來。然即便將這些都想一遍,胸臆中的燥熱仍無法緩解。
李信身子忽然往後一仰,從牆上往下跌去。
他雙手枕著後腦,摔躺在了雪地上。雪飛濺,雪灌撒,他整個人,被埋入了厚雪中一般。然即使是這種冷冽,仍無法讓少年冷靜。他滿腦都是聞蟬,都是少女的一嗔一笑。他不用閉上眼,她都能自動跑到他腦子裡來。
“女人啊……”李信嘿嘿笑兩聲,從地上跳起來,抖了抖一身雪。
三更半夜,少年阿南躲在陳朗之前的家裡睡覺。有雪在外面簌簌飛,晚上早就關了窗子。雖然沒有炭火,屋裡仍然很冷,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居無定所的混混來說,有個住的地方就行了。
阿南酣睡。
酣睡中,突然打個哆嗦,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冷意。
阿南反應很快,立刻睜眼,躬身要動手反拿來人時,來人與他快速地交了幾次手。看到少年帶著一身雪粒子,蹲在木板外,阿南先是鬆口氣,然後又快瘋了,“阿信?!你半夜來找我幹什麼?還吭都不吭一聲地蹲我床頭,嚇死我了!”
阿南揉著惺忪睡眼坐起。
屋子另一邊,少年李江聽到了深夜中阿南的說話聲。他躡手躡腳地下床,靠在門後,看到是李信,眸子閃了一閃,沒有進去。
李信根本不在乎那些。他就蹲在阿南床頭,很嚴肅、很正經、很認真地跟阿南說,“我想女人了。”
“……!”阿南的瞌睡,一下子被李信的神來一筆給震飛了。
他呆愣愣地看神色平靜、滿身飛雪的李小郎半天,突然揉著下巴,掃一眼李小郎的樣子,樂不可支。兒郎之間,一談起這種事,就特別容易拉近彼此的感情。
阿南半夜被李信吵醒的惱怒,一掃而空。他高興地摟著少年單薄的肩頭,慫恿道,“這麼晚了……咱們去娼家聽聽小曲去?”他衝李信眨眼睛,神情曖昧:男的嘛,都懂這是什麼意思。
李信笑了。
有些躍躍欲試。
不過他現在滿腦子想到的女兒家,只有一個叫聞蟬的小娘子。除非讓他立刻能睡到聞蟬,不然他對別的,暫時還沒有興趣。很久以後,當少年李信長大,他會明白,一開始起點定得太高,那天下大部分女人,在他眼裡,都會變成庸脂俗粉。
世上再沒有一個在他少年時、就走入他世界的知知了。
李信扯阿南起來,“跟我出去,咱們打一架!”
阿南抱住木板哀嚎,“有病啊?!誰要跟你打啊?!不想去娼家,就給老子起開……阿信你放開老子!”
兩個少年推著打著拽著,拖起地上的塵土,罵叫著,很快就到外面的雪地裡野去了。阿南任勞任怨地去陪李小郎散去他一身火一樣狂熱的激情。躲在門後偷聽的李江,扯了扯嘴角,又回去睡了。
他有時候很茫然,好像自己拼盡全力想做的事,李信卻全不在意。
他想成就一番大事業。
李信卻在想女人。
……李信心裡,莫不是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他?
何等不甘心。
而在屋外,李信和阿南打鬥中,忽然漫不經心般隨口來了一句,“我覺得那個李江,總是偷偷摸摸地不合群,不知道在忙什麼。你多注意下唄。”
阿南愕然了一下,看李信提過後就不再說了,撓撓頭,隨意答應了下來。心裡想:李江?那個長得俊俏的小白臉?能出什麼事兒啊。阿信真是想多了。不過阿信從來就東想西想想得特別多,也不管最後事情會變成什麼樣。
少年們在雪地中如此發散過剩的精力。
郡守府中,舞陽翁主輾轉反側,睡得很不安穩。夢裡,總是不停閃現李信洋洋得意的、狂傲不羈的、又平凡得沒有一點特色的臉。她又無數次回到之前的一個時辰,回到自己鬼迷心竅,覺得他特別好玩,就情不自禁去親他臉的那一刻。
她瘋了。
如果讓她再回到那一刻,她一定要牢牢把持住,不為他所動。
但是這一個時辰,明明趕走了李信,明明夜裡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