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齋應了,又端出幾盤精緻的點心。皇帝揀幾個吃了,見到一個做成兔子模樣的,軟白身子,硃砂眼兒,桃紅的長耳朵,瑟瑟的翹在半空,不覺想到沈白,便笑道:“這個倒是有趣!”李祥齋忙道:“這是許昭容娘娘命宮裡奴才捎過來的,說是皇上光顧著為了黎民祈福,連中秋都不曾好好度過,便做了這道玉兔東昇獻給皇上。”皇帝心有所感,嘆道:“雖逾佳期,亦有明月在畔,許昭容的心思朕知道了,到底疏忽了她。就晉她為正四品昭儀,另賜柔字為號,以示嘉獎。”李祥齋忙記下,又問冊封禮定在哪日。皇帝拈了一隻雪白的玉兔,凝視半晌,道:“就在小東西進宮那日一併封了,另擢舒貴嬪為從二品妃,保留封號,賜仁禧殿主位;還有前日裡過來的傅德容和呂芬容,都晉為正四品嬪,亦在那日行禮。原先恬嬪、欣妃禁足,如今也就解了,只教她們務必安分守己,莫再去騷擾秦逸華與安侍卿。至於葉淑儀,將那‘貞靜和慧’的匾賜給她,也免得她吃柔昭儀的醋。”李祥齋又一併記下,因笑道:“奴才見著皇上高興,也忍不住提一句,只不知是否當講?”皇帝允了,便聽他道:“後宮之中嬪妃多於俊甫,向來是有些風波的,如今若是一味擢升娘娘們,只怕……”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二回 明君主起興蓬萊洲 慎夫人言諫晧旰殿 下
原來這大瑞朝後宮嬪妃自有品級,除皇后之外,以正一品皇貴妃為尊,僅一人,位同亞後。次為從一品夫人,二人,賜尊號;正二品貴妃、德妃、淑妃、惠妃四人;從二品妃,四人;正三品貴嬪,六人;從三品德儀、昭儀、芬儀、修儀、淑儀、惠儀,共六人;正四品嬪,九人;從四品德容、昭容、芬容、修容、婉容、順容、良容、淑容、豔容、芳容、淳容、嘉容,共十二人;正五品善媛,十八人。從五品貴人,正六品美人,從六品才人,正七品采女,從七品更衣,均無定數。又秉承前朝遺風,後宮亦有男子作皇帝內寵,統稱俊甫,亦有品級之分,只不如妃嬪品級繁瑣,共分七品而已。七品曰:善童,無定數;六品曰:修人,無定數;五品曰:雅人,無定數;四品曰:璧人,十二人;三品曰:侍卿,賜尊號,九人;二品曰御華,以清華、逸華、朗華為尊,六人;一品曰:君,賜雙字尊號,僅一人,儀制同後。然男女之情終為主流,況皇族之中,以血脈為要,妃嬪亦多出自豪門顯達之家,而俊甫多為臣子私下引見,無權勢可依,兼之宮中高位妃嬪手握協理之權,是故宮中時有以尊位欺壓俊甫之事,前朝更有得寵俊甫為夫人誣告私通而就地斫為人彘的慘劇。
大瑞開國至今,已安然九載,可謂天子有道,四海昇平。皇帝執著政事,非耽於顏色之人,故入宮大選僅一次。現宮中並無皇后,妃嬪共十七人,有從一品夫人一人,正二品德妃、惠妃二人;從二品妃二人;從三品昭儀、修儀、淑儀三人;正四品嬪二人;從四品良容一人;正五品善媛二人;從五品貴人、正七品采女各二人。另有俊甫五人,有二品逸華一人,三品侍卿一人,六品修人二人,七品善童一人。
皇帝也覺有理,沉吟半晌,方道:“那便晉安侍卿為御華,另賜毓清宮主位,只那毓清是犯了他母親的諱,不如改作璟儀宮;還有顧修人,晉為雅人,其餘各人賜雙月俸祿。至於秦逸華,另擇雙字為尊號,不如就慧欽二字罷。他的住處也一併改作慧欽宮。至於賞賜,他愛什麼便賞他什麼,只唯獨那支簫別教他碰了。另外,記得給純兒多扎些花燈,什麼吃的玩的皆由得他。”頓了頓,又道:“這道玉兔東昇很好,也許是小東西愛的,教柔昭儀再做些,就說是朕喜歡,屆時教承修送去。”李祥齋諾諾應了,又忙忙吩咐下去傳話。
用過晚飯,皇帝移駕清虛宮。到了儀門外,卻見幾間宮室一片漆黑,久久才見一小太監提著琉璃燈跑過來。李祥齋大步上前,不由分說便罵道:“皇上駕臨,竟如此怠慢,平日裡又如何伺候慎夫人!”小太監趴跪在地,渾身抖如篩糠,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只道:“娘娘……娘娘在煙綠軒裡。”皇帝只抬腿輕踢了他一腳,笑道:“怕甚麼!朕又不會吃了你!”又對李祥齋道:“不過是個小孩子,還受不起你的訓斥,調到別處也就罷了。”言罷,負手走了進去。
進了煙綠軒,裡頭依舊是朦朦朧朧的,約莫有一半的燈沒有點上。但見竹菊鏤花長窗花影簌簌,鎏金蟠花燭柔光溫淺,慎夫人執著一部書,半倚在貴妃榻上,對著嫋嫋青煙,凝神垂目。皇帝大步而入,道:“你這兒真暗,莫不是為了省幾個油錢?”慎夫人款款起身,見了禮,回道:“前些日子南江起了水災,想來國庫是吃緊的,臣妾便減了些許用度,也算是為皇上盡心。且臣妾久居高位,清虛宮也應作表率。”皇帝笑道:“節儉是好,可也莫熬壞了眼睛;如今水災已平,流民亦已安頓,夫人不必如此委屈自個兒。”說著命人掌燈。一時間宮室內明如白晝。只見慎夫人挽著尋常的高髻,髻邊簪了一支祖母綠圓簪,零星綴了珠花數點,身上只著了舊年的鐵鏽紅雲雁紋錦對襟長衣,外頭罩著月影碧羅蟬衣,趿著雙石青菊紋緞鞋,簡雅沉穩,雍容恬淡。皇帝朗笑道:“怎麼穿得這般素淨?朕賞的石榴紅聯珠宛雛紋的錦緞你不喜歡?”慎夫人面上一紅,扶了鬢邊的簪子,道:“臣妾是什麼年紀了,哪裡還襯得起那般嬌豔的顏色。只這月影碧羅是極好的,皇上有心。”又吩咐宮人上茶。皇帝道:“朕記得你往日最喜石榴紅與寶石藍,如今都不愛了……到底,是朕辜負了你。”慎夫人舀了一匙白檀,添在一品仙鶴香爐裡,澹然笑道:“當日皇上英明決斷,臣妾甘之如飴。何況臣妾禮佛多年,或嬌或豔,皆於佛祖不敬。皇上日理萬機,何必將小事掛心呢。”皇帝頗有所動,不禁攜起她的手,澀然道:“家事哪裡是小事,朕雖糊塗,卻不能不知道你的心。”慎夫人輕輕搖頭,與皇帝一同坐了。皇帝環顧室內,感慨道:“若是宮中女子都如沁兒你一般,朕也不必如此費神了。”慎夫人親奉了茶,方問道:“皇上何來此一嘆?”皇帝微蹙眉心,抱怨道:“前日裡,朕隨口說了句想為一位俊甫興建宮苑,她們便三天兩頭送湯送水,生怕朕將她們忘了。”慎夫人瞭然一笑,因問道:“那皇上這一句,可是玩笑?”皇帝道:“自然不是玩笑,朕想在瓊華海上修一處蓬萊洲,現已命人下去辦了。”慎夫人心下一驚,面上只如常笑道:“卻不知是哪位俊甫有這等福氣,教皇上這般上心?”皇帝面上頗有些躊躇,沉吟半晌,方道:“他還不曾進宮。只因在山上一見,久久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