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了。”紀朗搖頭道:“你哪裡知道這事兒的險惡。原就有人私下裡說端王養了好幾個文人,忙著製造你的筆跡!不過如今聖上這般做,倒是要力保你為儲君了。只是冤枉了六王也罷,卻不知為何要教他去隨端王一處。又聽說端王養了個絕好的孩子,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傳言要獻給皇上。”趙漭笑道:“你急什麼,日後自見分曉。”紀朗道:“且不說這事兒了,如今聖上早非春秋鼎盛,立儲是遲早的事兒。子珏雖不為自己打算,也要想想慎夫人。再者子珏意中之人,若要他平安,也須萬萬謹慎,決不可將把柄落入他人手中。”此話正觸心懷,趙漭胸間湧出百般酸楚,千樣想思,催得他肝腸寸斷,便聽他道:“也罷!我只將他爛死在心裡罷!”紀朗垂睫一嘆,道:“你若如此,我也算安心了。”二人又說了幾句,紀朗便回客房去了。一夜無話。
又說自臘月以來,沈白總覺噁心乾嘔,日日守著酸梅子。張昇又回鄉過年不在京中,只得請了其他幾個御醫來看,如今寒冬將過卻也不見好轉,又一日更似一日困頓,只是食慾卻見增,也稍長了幾兩肉。這一日竟將吃得東西都吐了出來,又再吃不下飯,怏怏的歪在床上,菀菊憂心不已,便忙忙遣了子薛去請太醫院的醫生過來瞧。正好張昇回京當值,便將他請了來。進了內室,只見沈白麵色微白,容光清淡,吐喘細微,四體懶軟,張昇訝然不已,心道:“不見幾個月,竟成這般了!”忙忙在凳上坐了,又問可曾按時服藥。菀菊道是,又扶出沈白的一隻手來,擱在脈枕上。張昇診了好一回兒,只覺那脈象往來流利,竟不似體虛之身有的,心中訝異非常,又疑雲重重的換另一隻手也診了,竟是搏動有力,如盤走珠,如同喜脈,但覺奇詭無狀,頓時背上汗如雨下,呆怔半天才起身。菀菊見張昇神色凝重,立跟了出來,憂心道:“敢問先生,我家公子可有大礙?”張昇欲言又止,只一徑入了書房,命藥童候在門外。菀菊屏退眾人,輕聲道:“張先生,若是與公子有關,但說無妨的。”張昇命藥童在外候著,斟酌良久,見菀菊神情鄭重,方遲疑道:“沈公子這脈象不同尋常,卻是……喜脈。”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不知你在上面怎樣。
☆、第十五回 龍子爭儲莫測君心 巫山亂雨珠胎暗結 下【潔版】
菀菊聽了“喜脈”二字,也怔了怔,忙道:“這莫不是斷錯了?公子他怎能……”張昇沉聲道:“不會斷錯,按沈公子的脈象來看,確是有了將近兩個月的身孕。”菀菊真是如遭雷擊,暗忖道:“兩個月,莫不是皇帝出巡前的那次!”不覺雙腿發軟,癱坐在地,一時竟也沒了主意,過了良久才問該如何是好。張昇道:“這事兒還得容我稟告聖上,再做定奪,如今還請公子好好將養。”菀菊強定心神,叮囑道:“還請先生莫要告訴他人。”張昇頷首,正色道:“小哥想得周到,這事兒除了聖上,我絕不告訴他人,小哥儘管放心。”菀菊預備單帖,磨墨潤筆。張昇一一問了近日裡沈白的飲食用藥,菀菊也細細說了,遂寫了方子,又囑咐幾句,匆匆而去。
張昇一路下山,往日樁樁件件,再壓不住滿腹愁疑,隻眼神飄忽,若有所思。藥童一見這架勢也不敢言語,乖乖拎著藥箱跟在後頭。回到太醫院,張昇立即親自配藥,連夜教藥童送到凌雲峰去。皇帝聽聞此事大喜,執意破例要封沈白為三品侍卿,又因山中寒苦,不宜養身為由,大修舞雩宮,為其宮中暫居之所。待蓬萊洲建成之後,再行冊封之禮。過了幾日,皇帝親臨綺霞翠微館。福祿一見是皇帝,忙要通報,卻被李祥齋止住了。福祿從善如流,道:“侍卿在陶然軒呢。”皇帝笑道:“他還真是個小東西!”便獨自走了過去。
如今開了春,天氣回暖,冰雪消融,花兒也紅了,芭蕉也綠了。幾個小太監在院裡扎鞦韆,彷彿是刨傷了紫藤的根,又唧唧喳喳的鬧個沒完。皇帝駐足看了一會兒,也沒出聲。只見樹影寒綠,軒窗半啟,桌上放著一碟子玉兔東昇,一個鵝黃影子正坐著,在書案上臨帖,單薄纖細,彷彿大病初癒,另一人站在旁邊指點著,不見面貌,唯有雪青色的衣袂輕飄而過。皇帝心抬腳進屋,迎面便撞見了菀菊。菀菊心裡一驚,忙跪下磕了個頭,三呼萬歲。皇帝心不在此,只往書房裡瞧。卻見那鵝黃影子聽見動靜,也連忙跪下,哆哆嗦嗦的,話也說不完全。唯有那穿著雪青色衣裳的站在那兒,面色如紙,一動不動,正是沈白。皇帝走上前去,命那鵝黃影子抬起頭來,竟是青蕖,不覺心下一動,道:“你和菀菊都出去,沒有傳召不得入內。”菀菊抬眼望了沈白一眼,便與青蕖退下。沈白靠著書案,直直的盯著皇帝,咬著唇瓣。
皇帝走到案邊,撫了撫筆架上的一排湖筆,柔聲道:“肯習字了,好。”又見紙上兩行字,便指著右邊那行,道:“這是你寫的,青蕖不如你。”說著,徑自提筆寫了“毓白”二字。沈白不明所以,只盯著他動作,心亂如麻。皇帝和顏悅色,道:“日後四下無人時,你便喚我這個。”沈白見他與別日不同,彷彿有些示好之意,心中生疑,但見皇帝如此溫柔,口內早已呆呆問道:“當真?”皇帝展頤道:“自然。”說著,輕輕喚了沈白一聲雪童。沈白不覺有些動搖,因想這山上吃穿冷暖皆由他一人定奪,良久方輕輕喊了一聲“毓白”。皇帝大喜,一下摟住沈白,含淚笑道:“真好,真好,我們來日方長。”沈白大奇,又思及前事,不覺心道:“你有你的來日,只我與子珏是再無來日了!”一時撕心裂肺,悲恨無常,眼淚竟奔騰而下。
皇帝見沈白抽泣,如夢初醒,奇道:“你哭什麼?”沈白怎敢道出實情,只推說身子不適,又假作咳嗽了幾聲。皇帝忙將他打橫抱起,置在了羅漢榻上,取了大紅緞合歡連理刺繡鵝絨枕頭墊在腰下,又喚人進來伺候。廉姜跌跌撞撞進了門,竟見皇帝正給沈白喂水喝,又見沈白幾欲縮成一團,忙跪了賠笑道:“皇上,這點子事兒還是讓奴才來罷。”皇帝抬腳踢在廉姜肩上,冷笑道:“等你來了,朕的侍卿便被你們渴死了!”廉姜哎呦一聲倒了,又連忙磕頭認錯。沈白只當他又要大開殺戒,竟伸手揪著龍袍,隨口扯了謊道:“是我要他看藥去了,不怪他!”面上淚痕點點,恰似桃花荷露,比起往日如見猛虎,哭叫無狀,倒是柔順許多。皇帝暗道有趣,又見沈白比往日豐潤幾分,更兼天香縷縷,別有一番楚楚的滋味,便捉住他的下頜,道:“寬衣。”沈白呆了一呆,不禁問道:“什麼?”皇帝笑道:“寬衣。”
沈白身子一僵,含淚望了廉姜一眼,便緩緩將手伸到腰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