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廚房裡出現了百年難遇的奇景。

從來不下廚房的多總居然肯親自動手，並且主動請纓要加入洗菜的行列。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就是媳婦兒在哪他在哪而已。

汨諾第一次見多野做這種事，新奇的很，又擔心的緊。

多野早就留意到那滴溜溜的眼神，挪嘴低語：“怕我洗不乾淨？”

汨諾趕緊搖頭：“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

多野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人：“說。”

汨諾往右挪了半步拉開距離，多野心裡不爽，也挪半步，故意去撞汨諾。只是沒想力氣大了點，撞得那單薄的人腳下踉蹌，險些跌倒。多野眼疾手快手臂一撈把人穩穩的收入懷裡，婆娑著那細腰上的軟肉，問：“還躲不躲？”

汨諾被他摟著，想躲也躲不了。

輕聲嘀咕：“William，菜，還沒洗完……”

“我幫你洗，你太慢了。”多野就著這個姿勢，手臂穿過汨諾的腰側從身後將他控在自己與水池間，接過他手中的生菜揉揉戳戳，毫無章法。

汨諾雖然害羞的耳根都紅透了，心裡卻甜蜜蜜的，嘴角彎著乖巧的貓狐，弱弱的問他：“那，我幹什麼？”

多野眼裡沁著笑，下巴磕在汨諾肩膀上，吸了口氣，想了想，道：“唱個歌吧。”

“…啊？…”

多野笑了起來：“傻瓜。”

汨諾這才知道自己又被他戲弄了，傻呵呵的也笑了起來。

這時，瑪莎一本正經的指責衝破粉紅泡泡，橫空而來——

“哎呀！少爺，這菜不是這麼洗的！”

緊接著另一道酸溜溜的聲音來自楚儷：“得了吧瑪莎，你哪隻眼睛見到這是洗菜。”

木蘭捂嘴偷笑，見怪不怪。

“洗乾淨不就行了。”多野反駁，把洗好的生菜菠菜蓮花白通通放到一旁的籃子裡。擦擦手上的水，汨諾趁機溜了出來，低著頭支支吾吾的說：“我，我，口渴…”

聲音未落定，人就一溜煙的沒了蹤影。

“我去倒水。”

多野說罷也跟了出去，速度之快，捲走了粉紅泡泡，留下一串脆笑。

***

果然，有瑪莎的加入，效率就是高了幾倍。

半個小時後，飯桌上八菜一湯，全是汨諾愛吃的。

多野看著身旁的汨諾吃得津津有味，小饞貓似得。開口問木蘭：“媽，您能把這些菜的步驟寫給我嗎？”

木蘭驚訝：“你要學？”

同樣驚訝的還有汨諾。偏頭看著多野的側臉，聽他說：“有這個打算，不過肯定比不上媽的味道。”

“你別把廚房炸了就好。”楚儷數落。

“有瑪莎在，怕什麼。”多野吃了塊四喜圓子，味道不錯，確實很符合奶兔子，奶貓，奶糰子這類生物的的口味。

“完了，我看得再弄一個廚房。”楚儷想起什麼不得了的，瞪著多野大驚小怪的說，“話說前頭，你可千萬別拿寶貝兒當試驗品啊。要是讓我們知道，我和你丈母孃十萬八千里都趕回來揍你。”

多野還想反駁，被糯軟的聲音打斷：“媽媽，你，你們要走了嗎？”

楚儷哽了一下，笑著問：“捨不得媽媽走？”

“嗯。”汨諾直白的回答更令楚儷心軟的一塌糊塗。

好在木蘭這個時候開口，緩緩說：“離開那麼久，也該回去了，公司那邊很多事等著處理。何況，咱麼走了剛好可以留你們兩個二人世界啊。”

汨諾應了聲悶頭扒飯。

木蘭夾了塊麻婆豆腐到汨諾碗裡說：“你想媽媽，也可以來英國。”

“好。”

可是，他的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惶恐。

這種患得患失的不安無法向周遭訴說，也無法全然歸結為對媽媽的不捨。

他可恥的希望這種日子可以無限延長，可又清楚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他害怕在一場離別之後還有另一場離別在等著他……

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看著多野頭上的傷口，看著眼前得來不易的幸福，要如何才能讓自己不那麼害怕失去……

所以他只能抱著眼前能想到的救命草，粘著，抓著，不放，自以為是的讓時間延緩。

……

“小諾，就這麼捨不得媽媽嗎？”

木蘭許久沒有見到這麼粘人的汨諾，自從車禍之後汨諾就很少向她撒嬌，即便他多麼希望她能陪陪他卻還是隱忍著什麼都不說。今天倒是像要把這輩子欠下的都通通補回來，晚上也賴在她房間和她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

“嗯。”

木蘭故作認真的問他：“既然這麼捨不得，那跟媽媽回倫敦好不好？”

汨諾愣了一下，咬著唇沒有說話，眼底的猶豫卻早已暴露了他的心思。

木蘭笑了笑：“捨不得你的William吧。”

是捨不得……

怎麼可能捨得。

木蘭見汨諾點點頭，不禁微微嘆氣：“我本來想，你在這裡肯定會吃苦頭，會死心，然後會乖乖回英國療傷。沒想到你們兩個都令我挺意外的，尤其是多野。”

汨諾茫然又好奇，看著木蘭問：“意外什麼？”

“意外他對你的感情，出乎我意料的深。”

也意外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堅強。

汨諾紅了雙頰，亂了心跳。不敢相信：“真的嗎？”

木蘭摸摸汨諾的心口：“你自己感覺不到嗎？”

多野對他的表白，為他受的傷，還有那些無微不至的點滴體貼，他不是傻子，也能感覺到溫暖和幸福。

可是一想到多野也曾說過這是最後一次……他便控制不住的害怕。

“可是，可是如果……我們是……”演戲呢？

汨諾無法說出那兩個字眼，蜷在木蘭身側粉紅的臉埋進手臂裡悶聲悶氣的撒嬌：“媽媽，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晚點走也行……”

“傻孩子。”

木蘭拍著汨諾的後背，心裡明鏡似的。她是他母親，當然知道他的心思，他的自卑和缺乏安全感。

她是他不安的一部分，是他不捨的一部分，卻終究不是解救他的那個人。

木蘭將汨諾抱在懷裡輕拍著他的後背，她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抱抱他了，到底是他粘人還是自己貪心，想要將這孩子綁在身邊，哪怕他會孤獨一人也無妨。

可是如今，怕是她有這心思，也沒有這能力了。

因為還有個比她佔有慾更強烈的男人，就像此刻，在她門外晃動的黑影。

無聲的嘆了口氣。

把淺眠的汨諾放下，柔聲低語：“媽媽去倒杯水。”

聽那到軟軟的鼻音迴應，木蘭拉過被子給他蓋好，下床，出門。

不出預料的看到挺拔的年輕男人，明知故問：“睡不著？”

多野不想否認，也無法否認，荒涼的大床也荒涼了他的心。直白的回答木蘭：“他不在。”

木蘭笑了起來：“你倒是不客氣。”

多野面色清冷的沉默著，木蘭打了個呵欠，慵懶的揮揮手：“我去倒杯水，你自便。”

看著木蘭的背影，多野突然開口：“其實你可以留下來。”

木蘭心口顫了一下，面上仍是看不穿的謙和笑容：“你顧好你自己的事吧。”

木蘭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多野這才轉身進了客房。

房間只開著一盞檯燈，那蜷成一團的人暈在橙光中小小的。

走到床邊，些微躊躇，伸在半空的手還是落在了那溫熱的臉頰上。輕微的觸碰惹得淺眠的人兒輕聲呢喃：“媽媽？……”

“是我。”多野婆娑著他耳邊的髮絲，等著他慢慢的反應。

看著那薄薄的眼皮動了動，睜開，因為失焦而短暫的空洞，隨即恢復了清涼，裝著星河還有自己的臉龐。

聽到他糯軟的喚著自己的名字：“William……”

多野俯身在他眼簾上吻了一下。

“回去睡，好不好。”

“……好。”

那雙細嫩的手臂難得主動的環上自己的脖子，柔軟的頭髮掃著自己的脖頸，一股濃香的牛奶味撲面而來。多野滿足又疼惜，動作溫柔的把人抱了起來往門外走。

明明已經輕車熟路，卻比任何一次都要小心翼翼。

他太瞭解懷裡這個看似主動粘膩的人，他不言語，也不訴苦，偏偏讓你猜，從他肢體裡猜他的不安，猜他的脆弱。

猜到還好，猜不到就一個人可憐兮兮的獨自躲在角落裡掉眼淚。

那個樣子的他，實在叫人心疼的要命。

多野抱著汨諾躺倒床上，那雙環著自己脖子的手緊了緊，溫軟的身子熨帖著自己的肌膚，主動的往自己懷裡鑽。

自動的把這當做小東西的撒嬌，多野溫柔的輕拍著單薄的後背，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

最終只是無聲的一下一下匡著敏感不安的人。

時間緩慢流淌……不知所蹤……

那飄渺的軟音再次響起時，多野差點以為自己幻聽到了自己的心聲。

因為那絕對不會是正常情況下的汨諾能說出口的話-

“William，你要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