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我去叫他吃飯。”一諾洗完澡,江奈幫他的臉上好藥,正收拾藥箱。
沈一聽見一聲貓叫就醒了。睜眼看見一諾抱著小黑貓正盯著他攤在肚子上的畫冊看。
“這是上次奈奈在大石頭那裡撿的。”
沈一笑了笑,“我放在那裡的。”
“你畫的?”
“嗯。”
“畫的什麼?”
“專吃小孩的妖怪。”是他照《山海經》想象畫的兒童繪本。
“為什麼沒有顏色?”一諾才不會被他的鬼話嚇到。
“沒來得及上,所以就沒送給你。”
“送給我的?”
“嗯,你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
“我有畫筆。”
“那我們呆會一起上顏色。”
沈一摸了摸一諾的小腦袋,頭髮很軟,把長肉了的小奶貓放在手心裡掂了掂,“起名了嗎?”
“叫黑子。”
“那小名叫小二吧。”
一諾不解地看著他。
沈一彎起嘴角,露出了個壞笑,“你叫大一。”
“不要!”一諾一惱小身子一扭走出去了。
沈一把貓放衛衣裡肚子位置兜著,收好畫冊光著腳走出去。
江奈看他光著腳給他拿了雙拖鞋。沈一幾次想開口叫他,江奈都避開他的目光不理他。把黑子放好,趁一諾坐在飯桌前,沈一跟進了廚房,看見江奈穿著黑色家居服圍著圍裙在裝菜,渾身沒骨頭似的往他背上一趴,在他耳邊吹氣,“為什麼不理我?”
過了一會,江奈沉著聲音說:“回來了為什麼不找我們?”不理他,江奈直接端菜上桌。
開飯了,小生氣包又開口了,“媽媽你叫什麼?”
江奈沒控制住,嗆了口魚湯。
沈一坐在他旁邊,抬手幫他順了順背,淡定開口,“我叫沈一,你要叫我爸爸。”
“可我已經這樣叫奈奈了。”
“那就叫爹。”
“哦。”
江奈忍不住笑了,這是什麼鬼對話。同時納悶,一諾今晚挺活潑。
江奈見沈一連續喝了兩碗魚湯,心情控制不住有點高興。
沈一知道要想奈奈高興,飯桌上的表現一定要夠好。
吃完飯,沈一想跟著江奈去洗碗趁機說說話,可轉腳看見一諾拿了一盒畫筆出來看著他,只好陪他了。
“這是老鷹嗎?”
“這叫蠱雕,比老鷹要大,叫起來就像小毛毛哭似的,最喜歡吃你這種白白嫩嫩的小屁孩。”
一諾氣惱地撇撇嘴角,瞪了沈一一眼。
沈一掛起了壞笑,看著這小包子生氣,說道:“想知道這些妖怪的故事嗎?”
一諾的眼睛亮了亮,卻矜持著不說話。
沈一自顧說道:“蠱雕是上古時候的妖怪……”
“上古時候是什麼時候?”
“上古時候就是盤古開天闢地……”
“地球不是宇宙大爆炸形成的嗎?”
“這是神話故事,是古代人們對人類祖先的一種想象。”
“哦。”
“蠱雕是《山海經》裡記載的……”
“不上色了嗎?”
“你這種水彩筆不行,得用顏料效果才好。”
“那什麼時候上色?”
“明天買顏料回來再說。”
“你明天還會在這?”
“在,明天教你玩彈弓。”
“後天也在?”
“一直都在。”
一諾眼睛興奮地閃了閃,終於放下心來道:“我要去睡覺了。”
沈一一怔,抬頭看到靠在廚房門口的江奈,互相對視了一眼。這小東西是怕自己走了才纏磨著自己不去睡。
“那你快去睡吧。”
“今晚晚飯吃得晚了。”都已經10點了。
“你給他講的睡前故事是《十萬個為什麼》?”剛才看到小鬼床頭放著。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吧?”
“沈一轉身抱住江奈,在他耳邊說:“真的。”
江奈恍惚一下,似乎沈一從來沒有離開過,總喜歡惡作劇地時不時撩撥他一下,看他臉燒耳熱的窘態。咬咬牙拉住人往房間走,往床上一推欺身上去瘋狂地熱吻,似乎要把那麼多年的空白一下子填滿。
在寬衣解帶的空隙,江奈突然開口道:“我恨你!”
“我知道。”沈一揉了揉他的頭頂。
江奈抬起頭來又道:“我愛你!”
沈一看著他的雙眼笑道:“我也愛你!”
等兩人剝得赤條精光了,江奈突然停了下來。眼睛死盯著沈一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疤,有好幾處能傷及性命的貫穿性傷口。他看了一眼他不同以往的臉,江奈以為只是這樣,但這背後的代價比他所想象的要大的多。近看沈一的臉,也有不少傷疤,膚色的對比讓疤痕更加明顯。柔軟的頭髮變成刺手的寸頭,手也不同以往那樣修長纖細,變得厚實有力,掌心佈滿繭,身體也不像以前那樣清瘦,變得身長健碩,成熟有力量。他記得沈一以前是大熱天開空調蓋棉被的嬌貴貨。
一向精明的沈一悟錯了意,以為他是顧忌自己的體質,“沒套嗎?”
江奈瞪了他一眼。
怎麼可能會有!
沈一忍不住笑了,狹長的雙眼媚眼如絲盯著他說:“好像我沒反攻過!”
江奈一挑眉,眯眼看他。
這晚,江奈只覺得腦漿都燒沒了,天靈蓋被熱氣掀翻,令人戰慄的快感是他唯一清晰的感受。他們用完了半瓶沐浴乳。
完事回魂之後,江奈趴在沈一的肩頭,回味起剛才的情事,“以前不知道你技術這麼好。”
沈一自然聞到了這句話中的酸氣,笑笑不說話。江奈嘆了口氣,能回來已經算萬幸了,我又在苛求什麼呢?
“意淫你的時候練的。”
莫名來一句,江奈還陷在自己的思緒裡不能自拔,待反應過來了笑罵道:“操!”
兩人混著一身JY汗液在房間的浴室裡洗了澡。沈一覺得時間只讓江奈長了個子,骨子裡的東西根本沒變,在浴室裡他沒少變著法作妖,又野又瘋。
這一覺是江奈六年來最為踏實安穩的一覺,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有沈一,一諾,他很圓滿。生物鐘醒來,他伸手去摸旁邊的位置,摸了個空,猛驚醒過來,身旁空蕩蕩,懷疑自己又做了一場虛夢。
下床在房子裡走了一圈,什麼都沒有,走進一諾的房間,小傢伙正在酣睡。在床前的地上坐下,看著兒子的小臉蛋,失落鋪天蓋地洶湧上心頭,簡直快要將他擊垮了!
直到他聽到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緩緩動了一下,然後猛地跳起來,衝出去看見嚇了一跳的沈一,吼道:“你去哪裡了,誰準你出去了?”
沈一看他面容陰沉,眼眶發紅,走過去把他抱住,順著他的背,“我錯了,我應該告訴你一聲的。”
沈一回醫院拿藥了,以為能快去快回不被發覺!
“混蛋!”江奈趴在他肩窩裡,含糊不清說道。
沈一頸窩感受到一陣涼意,知道真是嚇壞他了!
“你們在幹什麼?”
沈一聞聲看見門口穿著睡衣睡眼惺忪的一諾,淡定開口,“我們在玩愛的抱抱。”
江奈氾濫的情緒一下子收不回來,只好不尷不尬繼續窩在沈一肩頭。
“這是什麼鬼?”江奈拖著鼻音小聲說道。
一諾歪頭看了一下,一言不發走過來抱住江奈一邊大腿。
被這樣一攪,江奈什麼情緒都沒有了,反而有點哭笑不得,“哎,這大清早的!”
“愛的抱抱。”
江奈繃了一下沒繃住,樂了。沈一把小東西抱起來,牽過江奈的手,“走,刷完牙做早餐。”然後又在江奈耳邊小聲吹氣,“出去忘了買套了。”
江奈看了一諾一眼把臉一繃小聲嚴肅道:“我買了。”
“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一箱。”
“都有什麼牌子?”
“……”還是敵不過老流氓。
一諾只管趴在沈一肩頭上補覺,完全不知道兩個老爸之間兒童不宜的清晨互動。
送一諾上學,在校門口遇見昨天那個小鬼。小鬼看見他們嚇了一跳直往他媽媽身後躲。沈一牽著一諾走到他們跟前,笑著從兜裡掏出條巧克力遞過去,小鬼的媽媽笑著接了。
“對不起,肖騰。”
肖騰的媽媽昨天看見自家兒子髒兮兮,還覺得奇怪,現在一諾來道歉立刻明白了可能是小孩之間的小矛盾,也不過多責怪,把縮在身後的兒子推到面前。
肖騰的目光躲閃了一會,最後開口道:“沒關係。”
“好了,好朋友握個手吧!”沈一在旁邊幫腔道。
一諾耳朵一熱,羞紅爬上了耳背。心裡腹誹道:他們才不是什麼好朋友!
兩人忸怩了一下,最終伸出手握了握。
送一諾上完學之後,江奈直接帶沈一去上班了。現在江奈一刻見不著沈一都不安心。江奈打了個電話給李銘,省得嚇著他。
“什麼,沈一回來了!?”
李銘看著眼前活生生的沈一,轉頭對江奈道:“這下你終於不用再守活寡了。”
江奈對這個一直守護著他們的恩人始終一言難盡。
莊子這個爛攤子太爛了點,江奈要費點精神。今天安排了早會,不得已只好留下沈一。走前還萬般不放心地一再回頭並給了無數個“看住他”的眼神給李銘。
把掙錢養家的擔子交給江奈之後,兩人拿著釣竿板凳到湖邊釣魚養閒。
“之前有人拿你的命和江奈做了一筆交易。”李銘裝好魚餌,拋了一記漂亮的甩釣。
沈一也帥氣甩了竿,“我是在X醫院醒來的。”
李銘神色凝滯,隨即苦笑了一下。
白羿再次見到沈一是在戰鬥結束一個月後,沈一等在他家的門口。
“我就知道你沒死。”進門後白羿第一時間說。
沈一摘下墨鏡,往沙發裡一摔,環視一週,粗獷的單身男公寓風格一點沒變。
白羿拿著兩瓶啤酒出客廳坐下。沈一拿出把手qiang放在桌面上,這是他進雪狼特種隊時的配qiang。
白羿知道他這是不打算回部隊了,“你是我帶過最優秀的兵。”
“但我不是個好兵!”沈一垂下頭道,“我不叫方離。”
“你的過去我不會過問。”
“我已經看不清10米以外的東西了。”
白羿震驚地看著他。
沈一起立,筆直地敬了個軍禮,一言不發地離開。
他當年為躲過笑勒佛的眼線進了軍隊,帶著他的私心!
聽到關門聲,白羿才回過神來,隨即肩膀塌了下去,目光黯然地把臉埋在掌心裡。
最近只要李銘去江奈家,之鶴都會出現給沈一檢查眼睛順便蹭飯。飯後李銘前腳出了門之鶴後腳跟上。
“最近你都不接我電話也不約我出去了!”
李銘慢下腳步笑道:“老了,玩不動了!”
之鶴的眼神沉下來,“你還年輕!”
“都當爺爺了。”
“那我們之前算什麼?”
“那次是意外,就當醉後的一場夢!”
“不能!”紙鶴喊道。金絲邊眼鏡下漂亮冷然的雙眼顯露出些許無理取鬧的稚氣。
李銘被他逼得無法,怒道:“就算你讓我窮得變乞丐,我們之間也不可能!”
“我只是想讓你難過一下。”
“嗯?!”
“這樣我就可以安慰你了。”
“……”李銘傻眼了,這小子想搞趁虛而入!
他認為這小混蛋應該叫BB,全稱BadBird,中文“不是好鳥”!
“被你背後的人知道對你沒好處。你還年輕,不是什麼事都像在手術檯上生死由你掌控!”李銘只好好言相勸了。
“他們干涉不了我!”之鶴眼神冷了下來,深沉地看著李銘。
“那也不可能!”
之鶴望著李銘離去的背影。一個人總有他在乎渴望的東西,那恰恰是人的弱點,只要抓住了便掌控了他。既然不是財富名利,那便是其它。總能找到!
“2點30米的方位。”江一諾用稚氣的童音說道。
沈一戴著墨鏡。鬆了彈包,啪!
“沒中!”一諾低落道。自己判斷失誤了!
沈一聞言摸摸他的腦袋,“我給你的書看了嗎?”是本關於射擊的書籍。
“嗯!”說到這個,一諾眼睛亮了。
“有什麼不懂的就問。”
江奈這時向湖邊走來,手裡捧著個箱子。沈一完全失明瞭,為了方便,他們前兩天搬來了山莊。他記得沒網購什麼,但要求他簽收。
“收到一箱東西,不知道是什麼?”
沈一聽到聲音,走到江奈跟前,“送來了?”
“你買了什麼?”沈一失明之後很多時候感覺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沈一趁機湊近他耳邊吹氣,“荔枝,妃子笑。”
江奈挑眉,眼睛亮了亮。他感覺簡直控制不住往耳根子咧的嘴角。
“鶴爺爺來了。”一諾不知道受到之鶴什麼誘使,前兩天開始叫他“爺爺”,還堅決不改口。硬拉到和李銘同一輩分,要知道他才25,李銘這個44歲的人聽了硬是忍住沒動手!
這天晚上,江奈夢到他上大一第一學期,在打完戒酒針第二天晚上他碰了酒,然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耳邊一直有人叫他的名字!
本來是個噩夢,他卻覺得安心踏實。醒來看見沈一摸著他的臉擔憂叫著他。摸到他睜開眼睛,問道:“夢魘了?”
江奈用臉頰在他手心裡蹭了蹭,讓他安心。
“我大一的時候,你是不是來看過我?”
沈一的眼睛沉了下來,摸到他的唇吻了吻,“對不起,我那時候真想什麼都說了……”那次江奈幾乎沒命!
“那時我在做戒酒治療,被幾個傻逼灌了酒……救我那人是你吧,我感覺就是你。”江奈笑了笑。
“除了我你還能想到其它人?”
“想不到,必須一定是你!”
江奈總感覺沈一一直像只黑貓悄無聲息守在他背後,當他遇到危險,要掉坑裡了,就會在背後吹一記急促尖銳的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