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渾渾噩噩地看了一陣,才索性不再探看,迷茫地坐在那雲霧縹緲中。
隱約感到身子落了地,鄭曇卻睜不開雙眼,但她終於覺得脫離了那縹緲之境,手下是柔軟的布料,胸前也似乎蓋著柔軟的被子。
她察覺到身子在慢慢復甦,從不能動彈到有了知覺,外面有兩人低聲說話,那個聲音更重更低沉的,似乎是他的聲音。
“她什麼時候醒?”
“應該快了,將軍不必著急。”
“那她一定會想起那些事嗎?”
“有大半的可能,但也不一定會實現,畢竟這般法術最是容易出變數……”
再後面的話鄭曇便聽不清了,她試著動了動手指,已經不再僵硬了。鄭曇心中大松,眼睛也能夠睜開來,她支撐著自己的身子,漸漸在床榻上坐起,環顧四周,發現室內暗得要命。
有人推門而入,鄭曇看向門口,那人的身影逐漸清晰,鄭曇的神色也從驚疑變為釋然,她正想說話,唐隸的面色卻隨著室內亮起的燈燭清晰了起來。
他眼裡似有萬千碎光,帶著些許期盼和隱忍。
“阿曇。”
第20章 幕後人
這一聲如平地驚雷,將鄭曇震得有些發矇。
她瞪大眼望著面前的人,沉默了片刻,才一字一頓地道:“將軍方才說什麼?”
一陣淡淡的香味撲入鼻中,那是甬室沉香的味道,前世的允王府裡幾乎處處可以聞到,她再熟悉不過。
溫熱的大掌猛然貼上了她的臉頰,那巍巍如山般的俊顏湊近了,唐隸的聲音很輕。
“阿曇,你還記得我嗎?”
這第二句“阿曇”才讓鄭曇恍然醒悟過來。她下意識地揮開對方的手掌,眼睛裡帶著戒備:“將軍在說什麼?”
他的眼眸中似有些東西立時枯萎了,低聲喃喃道,卻不像在同她說,仿若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阿曇不記得我了。”
鄭曇覺得眼前的人不大對勁,她明明記得,阿曇這樣的稱呼只在逝去的父皇和母后嘴裡聽過,還有那些先皇的嬪妃也偶爾這樣叫她。唔,還有前世的那個人。
她抿起嘴唇,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聽對方又再次開口:“沒關係,我記得阿曇便好。”
說著,便又俯下身子,這次他沒有動手,只定定地看著她的面容,視線移轉,就像一寸寸拂過她的面容一樣。
鄭曇只覺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眼前的人太反常,讓人覺得從未有過的陌生,他此時的神情與話語,似乎是在對另一個人講話一般,可她卻能在那雙漆黑的雙眸裡準確地捕捉到自己的容顏。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唐隸才緩緩支起身子,他對著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似是安慰一樣,才轉身走了出去。
理不清頭緒的鄭曇坐在床上默了片刻,才往床下探去,那裡擺著她來時穿的繡鞋,這才像是抓住了什麼似的鬆了口氣。
她彎下身穿好鞋,理了理身上的百褶裙,因為躺在床上,那褶皺變得愈加深了起來。
她吐了口氣,走到門邊,開啟,外面是一片園林景緻,直對著的便是一條羊腸小道,曲徑通幽,不知通往何處。外面的天色已近黃昏,遠處紅霞淡去,唯剩天際濃郁的深紫。
剛剛邁出一步,面前卻橫出了誰的手臂。
“公主,沒有主人吩咐,你不能踏出這裡。”
鄭曇疑惑地打量了旁邊站著的兩位侍女,都是柔弱的身軀,身材消瘦,可剛剛那樣利落的出手,鄭曇不難判斷出她們是懂武的。
她頓了頓,而後道:“你們的主人是誰?”
那兩個侍女對視了一眼,卻又堅定地搖頭:“還請公主入室內休息吧,不要為難我們了。”
鄭曇有些哭笑不得,如今這番境況,又是誰在為難誰?但她知道如今等不來她們口中的人,也怕是出不去的,也不再說什麼,轉身便進了屋裡。
方才那燭火點亮後,這屋子裡的擺設才顯得清楚些。鄭曇仔細看了半晌,心跳卻慢慢加快。在看到牆角掛著的那個佩劍時,鄭曇覺得腦子嗡了一聲。
這屋子裡的擺設同她前世在如意苑中的住處幾乎是一模一樣,她在極驚訝下卻還是迅速冷靜下來,歪在那美人靠上。
連感覺都是那麼像。
她怔忡地看著地面,想起方才唐隸的失控和異狀,又想到之前聽到的對話,她隱隱猜到了什麼。
至少,如今的唐隸也定是保有前世的記憶的,否則他不會叫“阿曇”,前世只在兩人最初還算柔情似水的歡|愛中,她偶爾聽到他喚自己的小名。
想通了這一點,鄭曇也慢慢接受了這個發現。她能重生本就是從未想過的,也許在她重生的同時,其他人也是如此。
若唐隸與她一同來到這一世,那為何又從淡然相對到如今步步緊逼,鄭曇看不懂對方,如今被困在此處,她心中疑惑,亦有擔憂。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來,唐隸才同那隱士道別。
對方離開之前,寬慰道:“將軍,兒女情長一事,切勿陷入太深。如今沒有恢復前世的記憶,不如就此放下,對將軍和長嘉公主未嘗不是好事。”
而站在他身後的人卻面色不變,那冷然的神色裡還帶著細微的,不可察覺的痴狂。
“若是要我放棄她,更甚過挖心之痛。”
對方自知無法再說通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那鄙人祝願將軍能得到所愛。”
夜露森寒,唐隸緩步朝著前方走去。當看到那如前世一樣的門楣時,嘴角不自知地輕輕翹起,連步調都輕快了不少。
抵達門前,他偏過頭問:“她在裡面做什麼?”
“回主子,公主似乎是在休息,裡面已經許久沒有動靜了,奴婢不敢打擾,只一直在外面守著。”
“嗯,”他蹙起眉頭,“要小心照料著,她有什麼需要,只要不是想離開,你們便遵照著去做,不可疏忽。”
“是。”兩人齊聲道。
唐隸推開門,轉身輕輕闔上,而後走到了那美人靠前。
她果然是在小憩,身子輕輕歪著,繡鞋耷拉在邊沿外,露出白玉般的腳踝。那白膩的頸子也因為主人的睡姿而彎出溫婉的弧度。可視線再移到那張嬌顏上,人卻睡得不夠安穩,眉峰輕皺,似是有困擾的事相煩。
他微微傾下身子,手掌在她的身軀上空移轉,最終落在了她放在小腹上的手上,而後溫柔地握住。
她的手還如曾經一樣的暖,唐隸覺得那暖意從手掌心一直抵達了心窩,是讓人無法捨棄掉的溫軟,他忍不住又握得緊了一些。
那力道似乎是過大了,身下的人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睫毛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