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縮了縮肩膀。
目先生答應。
兩人抬頭,卻發現一個如雪糰子似的小姑娘正站在兩人面前,眼巴巴地看著他們。
那小姑娘扎著雙鬟,雙鬟上扎著用小珠子攢出的小花,夾著金絲的絲帶纏住她的雙鬟,多餘的絲帶垂在她臉頰邊,她眉心用胭脂點著一個小紅點,面板粉嫩,目光清澈,穿著紅狐狸斗篷,雙手用棉手籠裹著。
目先生讚歎:“這孩子可真俊。”
小姑娘不羞不惱,大大方方地回視,道:“叔叔你的眼睛也很美。”
目先生挪了挪屁股:“怎麼美?”
小姑娘仰著粉妝玉砌臉的小臉,小手從手籠中抽出,摸上他的眼睛,聲音暖糯道:“就像隔壁家的貓兒,一眸鎏金,一眸點翠,多美啊。”
她的小手熱乎乎的,貼在他冷冰冰的臉上像個小暖爐。
目先生低聲笑了起來。
無色的手肘拐了目先生一下,提醒道:“喂,別忘了正事。”
小姑娘狐疑地歪頭望著她,突然笑了起來,像個熱乎乎的小太陽。
“咳——”無色道:“我們是兩個乞丐,好久沒吃飯了,快餓死了。”
小姑娘道:“可是你的嘴角還沾著饅頭屑。”
無色摸了摸嘴角,立刻將硬了饅頭屑塞進嘴裡,剛剛太無聊他就把那半個硬饅頭給啃了。
“沒了。”
目先生強忍著笑:“我還沒吃飯呢。”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小臉蛋鼓了鼓,像是一個蘋果:“你們乖乖的,我給你們買吃的去。”
無色道:“不,我們要錢。”
小姑娘點了點頭,從腰上解下一個小香囊,她低頭往裡看,似乎在苦惱要拿多少。
無色探著頭往裡面望,直接道:“乾脆你都給我們好了。”
她看了他們一眼,微微一笑:“好啊。”
她將口袋一系,將香袋遞給兩人。
目先生還沒有說話,無色就直接搶過來往懷裡塞,還故意拿黑乎乎的手掌去握人家小姑娘白嫩的小手。
“小姑娘你心腸真好,謝了啊,不如再請我們去吃些東西?我們要求不多,就用燕窩漱漱口,再點些鮑參翅肚之類的。”
目先生瞪了無色一眼——“有你這麼欺負小姑娘的嗎?”
無色使了個眼色——“別忘了你我的目的。”
目先生看向女孩,見她癟著嘴,他以為她要哭了,她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瞬間天都變亮了。
“你可真有趣。”
她笑眯眯地張開雙臂,一下子抱住了無色的胳膊。
“唉,他髒……”目先生勸阻的話還未說完,她短短的胳膊也挽上了他的胳膊。
她笑盈盈道:“走吧,我請你們吃好多好吃的。”
無色道:“你這個小姑娘不老實,錢不是都給我了嗎?”
她笑盈盈,奶聲奶氣道:“可是我還有別的。”
說著她擼了擼袖子,露出藕節一樣的胳膊,胳膊上面帶著一對樣式精巧的金鐲子。
一個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孩子挽著兩個乞丐進了酒樓,要了一間包間,掌櫃的雖然覺得奇怪,但看那個小女孩周身的用度便知道她能付得起飯錢。
酒足飯飽後,無色翹著二郎腿,摸著自己光溜溜的腦袋,道:“這此你是不是輸的心服口服?”
目先生將剝好的蝦放進小女孩的碗中,淡淡道:“就好像你沒輸似的。”
無色“嘿嘿”一笑:“那咱們就算算她的命吧,看她這一身富貴肯定是個一生無憂的,就怕姻緣不好。”
目先生輕輕“嗯”了一聲。
小女孩捏著比她臉還要長的筷子默默地扒飯,一雙眼睛藏在碗後,轉來轉去。
兩人相面、相手,又讓小女孩寫個字。
女孩用手指在茶杯裡點了點,隨意在桌子上橫畫一道。
無色與目先生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面露苦笑。
“看來你我遇到一個大麻煩。”
“這命數也太怪了。”
“姻緣多舛,紅顏薄命,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然而,唯一的轉機卻在死亡時。”
“這樣的命不是飛黃騰達,紫薇奪宮,便是滿腹怨恨,身遭橫死。”
“若是……”
“若是……”
兩人同時停住,他們看著彼此,似乎在說: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逆天改命遭到報應真的值得嗎?
目先生轉頭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目光流轉,未語先笑,小小年紀便能看出將來必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坯子,她笑道:“我叫阿軟。”
無色道:“阿軟將來想要做些什麼?”
阿軟道:“要當人。”
這話說的是天真爛漫,雖可笑卻不乏深意,可一個小孩子真能想到這些嗎?
目先生耐著性子道:“為什麼呢?你現在難道不是人嗎?”
阿軟輕快道:“那叔叔你是人嗎?”
目先生不解:“我怎麼就不算人了?”
阿軟咬著唇疑惑道:“可是我見到的人都穿的漂漂亮亮的,也沒有吃不飽的時候,他們臉上的笑容也美美的。”
阿軟的下巴搭在桌子上,像只小奶貓,軟綿綿道:“我把錢都給你了,你為何不開心呢?”
目先生大驚,無色則仰頭大笑:“佛家有云:地獄未空,誓不成佛。你這小小年紀便發出如此偉願啊——世間人人皆是人,才成人嗎?”
目先生搖頭:“如果吃飽穿好還要開心,才是成人的標準,那天下有幾個是人的?若要天下人人吃飽穿好,人人愉悅,這又有多難,連天下大同也難以達到吧?”
“好,”無色擼了擼袖子,“就為了你今天的這句話,什麼逆天的懲罰我都受著了,希望你能夠謹記今日所言。”
阿軟迷迷糊糊地點點頭。
她此時困得厲害,根本沒聽清兩人說了什麼,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更不知道今日的一席話帶給她怎樣的轉機。
女帝的選秀大禮將至,她卻突然下了一道聖旨——凡是參加選秀的郎君不得再任朝中官職。
柳青眸立刻解釋道:“這也在情理之中,後宮不得干政。你們想——白天跟我們站在朝堂上一起上朝的大臣,下了朝就鑽進女帝的被窩,哦,這樣說有些不雅,不過話糙理不糙,各位大臣想想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大臣們一想,這柳青眸說的不錯啊,確實是這個理。
然而,這一幫世家子弟剛剛從朝堂上撤下來,葉青微就立刻提拔起寒門子弟填進去,給人反悔的餘地都沒有。
現在參加選秀的郎君如同上了後有餓狼的獨木橋,只能進不能退。
只要抓住女帝的心,那就什麼都有了。
葉青微站在高樓上,望著樓下穿著各式新衣,將自己收拾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