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時間尚早,姬夏陌睡得正沉,青木便慌慌張張的跑進了梅園之中,沾著一身晨露,也顧不得彈去,一臉急色的將門敲得‘砰砰’作響。
姬夏陌裹著被子翻來覆去,心中的火氣越來越大,他雖然沒有起床氣,但是任誰大清早的房子被人一通拍,心情都好不了哪去。
“公子,公子!!您快醒醒!!”青木聲音不見停歇,彷彿打著姬夏陌不理會,他便一直敲下去的打算。
姬夏陌被青木吵的頭昏腦脹,胸口裡堵著一團烈火,一腳踢開了身上的被子,氣勢洶洶的朝門口走去。
走到門前,姬夏陌一把拉開房門,未等青木開口,便一通好吼“叫什麼叫!拯救世界還是毀滅地球!小爺我小胳膊小腿,能幹哪一個!!”
“……”青木
“公子!”眼見姬夏陌又要把門甩上,青木一急,趕緊伸手抵著。“公子,將軍府的秦將軍與秦小公子來了,大人讓您過去一下。”
秦將軍?姬夏陌眯起眼睛,按著門的手鬆了松,青木藉此趕緊彎腰鑽進了屋內。
“他來幹什麼?”姬夏陌轉身,依靠在門欄處,若有所思的看著為自己整理屋子的青木。
“奴才覺得,秦將軍定是為了來感謝公子的。”青木開啟姬夏陌的衣櫃,從裡面取出兩件衣服,轉身笑道。“公子不是幫秦小公子伸冤,救了他一命嗎?公子你看一下,今天穿哪一件?”
“不就是一個小案子嗎?”姬夏陌撇了撇嘴,進屋在梳妝檯前坐下,揚揚下巴,示意了一件竹青色的。
“公子莫要太妄自菲薄了。”青木搖頭,拿起玉梳為姬夏陌挽發。“秦小公子是秦將軍唯一的兒子,也是秦家唯有的一條血脈,若秦小公子當真出了意外,那秦將軍可算是絕了後。百年之後,秦將軍逝了,他又有何顏面去見已故的列祖列宗?”
“照你這麼說,我就是秦家的大恩人了?”姬夏陌單手託著下巴,一隻手勾玩著一支玉簪。
“可不就是。”青木笑道。“公子救了秦家唯一的血脈,讓秦家有了後,可不是天大的恩情嗎?公子此次為大人長了臉面,大人一定開心極了,定會重重的誇獎公子的。”
“我用不著他誇獎。”姬夏陌輕嗤了一聲,一臉嫌棄。“我救秦小焱也不是為了他救的。”
“公子,你也不要同大人置氣了,大人雖然面上對公子兇惡,但心底比誰都心疼公子。”青木無奈。
“行了,你是那老頭子請來的救兵吧!”姬夏陌放下手中的簪子,望向銅鏡。“好了沒有,出去,我換衣服。”
“奴才幫公子更衣。”
“用不著,出去。”姬夏陌轉身撈起桌上的衣服,對著青木揮揮手,青木見姬夏陌如此堅持,也只得無奈的行了一禮,出了房間。
換好了衣服,姬夏陌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便跟著青木出了梅園。秦兆欽怎麼說也是一個大將軍,他雖然救了秦焱一命,但畢竟也是一個晚輩,以後指不定還有什麼事情需要秦兆欽幫忙,現在可不能把人得罪了。
姬夏陌跟著青木朝大廳內趕去,還未進入,便遠遠的聽到一陣爽朗的大笑。姬夏陌將手中偷藏的最後一塊糕點塞到了嘴巴里,胡亂的摸了摸嘴,勾起一抹得體的笑容,進了大廳。
一腳邁進大廳,頓時滿地置放的箱盒差點將姬夏陌絆了個大馬摔。
“姬賢侄來了?”見姬夏陌到來,秦兆欽臉上的笑意更甚。
姬夏陌瞄了一眼秦兆欽身旁此時正一臉不爽的秦焱一眼,走到大廳中央對著秦兆欽拱了拱手。“秦叔叔好。”
“姬賢侄不必多禮,按理說,這一禮應當是我敬你。”
“秦叔叔客氣,晚輩怎敢當的。”姬夏陌頷首一笑,揹著的手對著秦焱比劃了一箇中指,秦焱一愣,看著姬夏陌的中指滿頭霧水。
“老……爹!”姬夏陌勉強的將那一句老頭子嚥了下去,拐了個彎。笑嘻嘻的指著滿地綁著大紅花的箱盒,在姬曄身邊坐下。“你要給我去後娘啊?這聘禮都準備好了?”
“混小子!胡說八道些什麼!”姬曄一口茶噴了出來,氣的直吹鬍子。“這是秦將軍送來的!”
“姬賢侄。”秦兆欽站了起來,指著地上的箱盒笑道“你救了秦焱一命,恩大於天,秦叔叔也不知道你喜歡些什麼,這些都是秦叔叔的一點小心意,還請賢侄務必收下。”
“秦叔叔不必如此。”姬夏陌起身,骨扇開啟,單手負於身後,抬頭挺胸,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秦焱在此案之中本就是一個無辜受害之人,晚輩身為天子臣民,又怎會對此事視若無睹,任由兇手逍遙法外!?且不說秦焱是秦叔叔您的兒子,就是一個普通百姓,晚輩也定會出手相助。”
一番大義被姬夏陌說的慷慨激昂,義正言辭,秦兆欽看姬夏陌的眼中,更是欽佩與喜歡。
“好!”秦兆欽高喝一聲,激動的一巴掌拍在了姬夏陌的肩膀之上。“有膽色!若天下臣民皆如賢侄這般鐵面無私,深明大義,我鳳元王朝何求不保千秋萬代!”
“過獎,過獎。”姬夏陌轉過身齜牙咧嘴的揉著被秦兆欽拍上的肩膀,瞄了一眼地上的箱盒,笑眯了眼睛。
“姬丞相,果然虎父無犬子,有子如此,一生足矣。”
“是啊,再多來一個,就直接給我備棺材吧。”姬曄搖著茶杯,陰陽怪氣的冷哼。
“臭小子。”秦兆欽轉身瞪了一眼一旁的秦焱。“要不是姬公子救了你一命,現在的你估計早已身處異處了,還不來道謝。”
“哼,我又沒讓他救。”秦焱撇撇嘴,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秦兆欽虎下了一張臉。秦焱彆著臉,梗著脖子不吭聲。
“秦叔叔莫氣。”姬夏陌伸手攔住欲動手的秦兆欽,笑道。“秦公子怕是還沒有緩過神,而且我想,經過此次牢獄之災,秦公子必定會有所思。”
“那是最好,別天天在外給我惹是生非。”秦兆欽瞪眼。
姬夏陌點點頭,繞過秦兆欽走到秦焱面前,秦焱冷哼了一聲,不願去看姬夏陌。“你別在我面前得意,別以為救了我一命我就會感激你。”
“我救你並不是為了你的感激。”姬夏陌微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秦焱,作為你的救命恩人,我只想告訴你兩件事。在面對自己無法抗衡的力量前,低一下頭,並不丟人。正所謂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西南北風。今日的忍辱負重,只不過是為了明日殊榮。”
“……”秦焱眼中微閃,慢慢轉回了頭,微愕的看著姬夏陌。
“還有。”姬夏陌微微一笑。“你的父親很愛你,只不過他不會表達而已。就如同我家的老頭子,雖然總是惡言惡語,但我知道,這個老頭子就是典型的毒舌心軟。他願意吵吵,我也就陪著他吵吵,偌大的丞相府,鬧騰點總比冷清的像是沒有活人似的好太多吧?”
姬曄喝茶的動作僵住,抬頭望向姬夏陌的背影,滿臉愕然。
“子欲養而親不待,秦焱,你是一個男人,不要讓你的父親為了你而卑躬屈膝,他已經快五十歲了,別等到他沒了的時候而追悔莫及。”
姬夏陌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不再理會怔然的三人,轉身離開了大廳。
出了大廳,姬夏陌走在府院裡。眯著眼睛看著天空,壓去了眼底的那淡淡的酸澀。
回到梅園,姬夏陌不願進屋,便尋了處樹下,靠著樹幹席地坐了下來。天氣已經漸漸回暖,梅花凋零,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蕭瑟的讓人難過。
一件斗篷從天而降,將姬夏陌罩在了其中。姬夏陌回頭,只見靳無極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
“靳哥,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今天有點感慨良多了?”姬夏陌將身上的斗篷緊了緊,咧嘴笑道。
“靳哥,秦焱……他很像過去的我呢。”姬夏陌垂下眼瞼,低聲輕喃。那樣的囂張,不可一世,完全詮釋了什麼是少年不知愁滋味。這樣的他,勾起了他一直強行封存的記憶。
還有老爺子,雖然兩人一見面就掐,在外人眼裡看來二人八字不合,水火不容,可是隻有他與老爺子自己心裡清楚,對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就是因為太重要了,所以怕失去,所以才浮誇的想要對方時刻記著自己。
這個世界的姬曄雖然對他也很好,但是這份好終究不是給他的,而是已經死去的,真正的姬夏陌。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一直強行逼迫著自己不去想,不去記,努力的想要與這個世界融合。但是,表面上不管如何,終究還是騙不了自己的心。他……
“靳哥,我想回家。”姬夏陌蜷起了身子,將臉埋進雙腿之間,眼淚終究還是流了出來。
靳無極看著蜷縮在樹下的那抹小小的身影,沉默許久,慢慢蹲下了來,緩緩的將他擁入懷中。
“靳哥……”姬夏陌蜷縮在靳無極的懷裡,淚水浸溼了靳無極的衣衫,在靳無極的身體上留下一片淡淡的灼熱。
靳無極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姬夏陌的頭,聽著姬夏陌低低的啜泣聲,面上平靜,心中卻亂成了一團。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無聲的陪伴安慰。
‘靳無極,借我依靠一下。當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今天的脆弱將會被徹底遺忘。我還是我,那個打不死的姬小爺,丞相府的長公子,姬夏陌。’